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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抗抑鬱藥物由此而成為一個規模驚人的產業，雖然藥物本身不能解決人們生活中的悲喜，甚至不能阻止有的人透過結束自己的生命來結束痛苦，但是，至少有另外幾十萬人在這項產業中獲得了穩定的工作，有條件結婚買房，繳納按揭，生兒育女。

如果&ldo;愛得康&rdo;真如傳言所說，是一種在對人腦的作用機制上具有顛覆意義的特效藥，那麼，過去所有品種的抗抑鬱藥都會失去市場，整個抗抑鬱藥的產業就會崩潰，公司倒閉，工廠關張，員工失業。

&ldo;愛得康&rdo;的委託實驗合同簽訂前後，業內主要公司都找過徐晨，希望用鉅款買通徐晨破壞實驗，他說他沒有收，沒有人能花錢讓他去冒這麼大的險，除非他自己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不過他的確有。他的兒子和兒媳都在萊瑞公司南翔製藥基地工作，他們所在的流水線，生產的就是當下銷量最大的抗抑鬱藥之一，鹽酸氟西汀。撤銷流水線，讓父母雙親同時失業，對這個三口之家無疑是最慘烈的打擊。

徐晨再三重申，他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兒子一家，僅他們這個基地的工人和技術人員，就有兩千六百名。類似產品的基地在上海市郊比比皆是，在全國更是不勝列舉。

我相信這個理由，但是我不相信徐晨沒有拿競爭公司的錢。就像我相信，他把藥品換成安慰劑有更重要的理由，但是我不相信他這個癮君子沒有嘗試過&ldo;愛得康&rdo;，並且懷著私自佔有這些實驗藥品的念頭。

也許我該問問他，&ldo;愛得康&rdo;的效果究竟怎麼樣，是不是真的跟描述中一樣?

&ldo;我沒有吃過那些藥，一顆都沒有。&rdo;他說。

這謊話糟透了，我想，誰信。

形單影隻的兩年裡，徐晨一直在回想亡妻曾經說過些什麼，他忍不住要這麼做，幾乎像是一種強迫症。三十一年婚姻生活的聲音紛至沓來，讓他覺得如同站在一個蜂窩邊，側耳傾聽，卻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他對妻子的好奇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深，她難道不是他生活中最大的累贅嗎?比盲腸更多餘，比門口的廢紙簍更可厭。為什麼她煙消雲散以後，他竟然感覺如此的空虛、不安和驚惶?

一天夜裡，他給自己推了一針氯硝西泮，然後深呼吸，等待睡眠的黑暗暫時將他覆蓋。就在大腦沉入麻木的前一刻，猛然間，他經歷了一個極其清明的瞬間，他終於聽清了妻子說過的一句話，她對他說了不下幾十遍的一句話。

&ldo;沒有我，看你一個人怎麼活下去。&rdo;她生氣的時候總會這麼說，在圍裙上擦著濕漉漉的手，晚飯的桌子剛剛收拾乾淨。

&ldo;沒有你，我難道就餓死了?&rdo;他促狹地加上一串冷笑，&ldo;沒有你，我一定過得比現在好得多!&rdo;然後他又把腦袋埋到報紙裡，假裝這個黃臉婆已經原地蒸發，任她自己去生氣。

在被鎮靜劑拽入死寂前的一剎那，他驚慌地發現，她是對的，或者說她已經做到了。他一直以為她是寄生在他生活中的一隻可憐蟲，如今始知，他才是她的奴隸，多年來匍匐在她的膝蓋邊乞討恩寵而不自知。雖然他還根本不認識她，不知道她是誰。

如果要做一個比喻，他會把她比成當前市場上比比皆是的普通藥片。失去她，於他而言尚且是一場滅頂之災。那麼如果失去一個深愛的女人呢?

四月二十三日下午，當他拈著一枚蓮紅色的藥丸湊近唇邊，渴望著即將到來的巨大幸福時，猛然間，他被一種假想的恐懼擊中，四肢冰凝。正如他歷經美女無數，卻從不敢戀愛，他害怕失控的感覺，他更害怕那種無可替代的依賴，這將讓他時刻生活在患得患失的憂慮中。

他從抽屜裡摸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