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話 祖孫(第1/2 頁)
季老太太其人,對小輩兒們一向大方,喜歡將孩子們打扮得光鮮亮麗,吃食上,更是怎麼豐富怎麼來,瞧著一個個兒長得珠圓玉潤,她便最高興。
儘管如此,似燕窩這等補品,她卻是很少給小輩兒們張羅,原因無他,養顏美容,那是長輩們的事兒,年輕小姑娘的肌膚天然吹彈可破,有什麼必要見天兒地吃這個?
是以,即便是對季櫻疼愛得明顯,燕窩這東西,她也甚少使人往這小孫女跟前端,今日卻一大早便吩咐人預備上,怎麼瞧,都有點哄孩子的意思。
季櫻抿了抿唇角沒作聲,進了屋就往門邊的犄角旮旯一站,也不看人,耷拉著腦袋只盯著腳尖。
季老太太由金錠攙著打房中出來,一抬眼,就見自家那小孫女蔫兒巴巴地戳在角落,正拿左腳尖踢右腳跟,頭髮尖兒有些濡溼,連帶著小臉兒也沾染了一丁點溼意,一副可憐相。
裝相。
季老太太在心中笑罵了一句,有點子刻意地清了清喉嚨。
季櫻隨即抬起頭來。
她家這祖母,素來是個極有精神頭的老太太。別家五十來歲的老夫人,要麼早早兒地便一把把補藥往嘴裡塞,要麼一到陰天下雨便喊腰腿痠痛,如許家老太太那般,猴頭杖不離手,她卻彷彿無論何時都不覺疲累,就連偶爾身子不爽,也照樣聲如洪鐘。
然而這會子,興許是剛剛起床,還未曾打扮齊整的緣故,她看上去,卻添了兩分疲態。臉色不像平日裡那麼紅潤,腰桿挺得也不怎麼直,好像一夜沒睡好,臉上連皺紋都添了兩條。
季櫻不由得有點心軟。
雖說她是個借殼的,但人心都是肉長的。自打來了這季家,季老太太是如何偏疼她,如何護著她,一點一滴都在她心裡存著,她又不是個石頭人,如何能不感念?
思及此處,便也顧不得自個兒生悶氣,急急三兩步趕到季老太太跟前,從金錠手中接過她的胳膊,扶著她在羅漢榻上坐定。
“孫女兒是不是來得太早些,攪擾祖母歇息了吧?”
“哼。”
季老太太斜睨她一眼,頗有點老小孩兒式的傲嬌:“先不是還在牆角裝委屈,這會兒怎麼不裝了?昨兒的事,心裡頭不痛快了,連祖母都不親了,嗯?倒也不必開口便說攪擾,橫豎我是個老東西了,覺少,躺也是白躺,不如早些起來,看我孫女的臉色,是不是?”
季櫻暗裡吐了吐舌頭,也不敢頂嘴,真不拿自個兒當外人,脫了鞋就往羅漢榻上爬,從金錠手中接過梳子給季老太太梳頭,笨手笨腳地挽了個歪歪斜斜的髻,居然也好意思自誇“瞧著還不錯呀”,又管金錠要抹額,作勢替季老太太戴上。
“給我滾一邊兒去,瞧瞧你梳得這叫什麼東西,比那狗啃的還不如!”
季老太太抬眼對著銅鏡裡的自己一瞧,再繃不住,一頭笑,一頭罵出聲來,回身摁著季櫻狠狠拍了兩下,將梳子和抹額一併奪了丟還給金錠:“叫人瞧見我這樣,怕是以為昨夜一場鬧騰,我氣得失心瘋了!還不滾下去坐好,不許瞎折騰!”
季櫻這才扁扁嘴,爬下羅漢榻,規規矩矩地挨邊兒坐了:“祖母嫌我笨。”
“你這話可說反了。”
季老太太輕哼:“怕是你嫌棄我這老太太眼瞎心糊塗吧?”
指指桌上冒著熱氣的碗:“特為你燉的燕窩,為什麼不吃?怕我給你下藥怎的?”
季櫻也不答話,耷拉著腦袋只管擺弄手指頭,好半晌,方才小聲嘀咕:“那……孫女確實有點委屈的。”
“嗬!”
一句話又把季老太太給逗笑了:“你還挺誠實!既這樣,就更該好生吃東西,心裡委屈,難不成連腸兒肚兒也要跟著一塊兒委屈?回頭再因為這個病了,豈不更稱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