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第1/1 頁)
那天堂哥突然告訴我說,奶奶一大早蹣跚到他家,問我起來沒。堂哥告訴她說,姥,浩浩已經很久沒回來啦。我聽得淚目。
奶奶之所以會去堂哥家尋我,是因為以前回去我都是借宿在堂哥家的。可那一陣子我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回去了,堂哥說,奶奶可能是太想我,或是昨夜夢到我回去了。
我不知道要有多牽掛,才會把夢和現實混淆。但聽到這個訊息之後,我跋山涉水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看奶奶一趟。
那個粗糙粉刷的白色平頂小屋,只放得下一張床,床旁一個破舊木櫃,隔開一面簾子後,是一張摺疊的吃飯小桌,和生火燒飯的灶臺。就是這樣一個清貧的小屋,是奶奶生活的地方,也是我小時候的“全世界”。
後來的我有了另一片天地,奶奶便守著一個人的日子度日如年,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過得一日是一日。”
眼看著已上高齡的她,日漸消瘦。更是令我每次回來都需要提前充值勇氣,因為我很害怕,害怕看到她瘦成了我差點兒認不出來的樣子,然後眼淚當著她的面兒不爭氣地流下來。我是個要強的孩子,可也不知曾幾何因為想奶奶了而躲在角落裡啜泣。作為一個男孩子,我才不會承認這些。
我到了門口,說:“奶奶,我回來了。”
她原椅在靠椅上眯眼歇息,聽到我的聲音頓時清醒過來,她眨著小小的眼睛看著我,愣是沒反應過來。她甚至透著懷疑的神情,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或是在做夢。
我又肯定地道:“奶奶,是我,浩浩。”
這下她才露出了所剩無幾的幾顆牙齒,笑眯了眼睛。
奶奶一見到我總要笑,無論自己身處什麼樣的境況。即便住院時被病魔肆虐得疼痛難忍,她見到我還是笑。前一刻在病房外偷偷瞧見她吐得痛苦不堪,後一刻我進入病房她便笑著對我說,奶奶沒事兒,你就安心地上學去吧。
所以,去探望生病時的奶奶,更需要勇氣。
奶奶是舊社會過來的人,我沒為她做過什麼,她也不讓我為她做些什麼。我想給她按按摩,她寧願用自己的硬骨頭吃力地給自己錘,也不肯讓我效勞;我要給她做吃的,她總心疼,生怕我被油濺煙燻的,說我想吃什麼告訴她,她給我做;哪怕我只是要洗碗掃地,她也一把奪過工具,說,這些我會搞,你要做什麼就去做吧。
俗話說老人病床前永遠都是自己最不喜歡的那個孩子,而我就是那個奶奶最喜歡的捨不得我為她做任何事的孩子。可老天給我最大的不公,就是奶奶最疼的是我,而年紀最小的也是我。
堂哥表哥們都來得及出社會掙錢孝順奶奶,而我能聽到奶奶最多的一句話是:“我是等不到看你結婚的時候嘍。”每次奶奶說這樣的話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我想說呸呸呸,奶奶可是長命百歲的,可是我又不得不接受那樣一個事實——以我的年紀,即便奶奶真的百歲了我也未必能夠事有所成了。
在奶奶那老舊的木櫃旁有一個裝著雜物的小籃子,我無意間看到了一個令我頓時鼻子一酸的舊玩意兒——一個缺了個角的對講機。
缺了個角,意味著被摔壞了,沒有任何作用的了。可奶奶還留著,留了這麼多年。她甚至都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從沒見識過它的技能。就這麼當寶一樣地留了這麼多年。也是多年後的我才明白,她不在乎這是什麼,她只知道這是她很多天的辛勤汗水和毅然決然的疼惜。
對講機的故事得從我小學二年級說起。
但這本書的故事會從我記憶的開始說起。
從我的童年開始說起。從奶奶開始說起。
從我們的緣分——你翻閱這本書的這一刻開始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