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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一塊乾燥的鴛鴦喜帕,軟綢裁成,質地絲滑而貼身。
晏琛尋了一個避風處,用力咬斷臍帶,把手伸到屋簷外,接了少許雨水含在口中。待雨水稍稍溫熱,便吐回掌心,一點點拭去筍兒身上的髒汙。筍兒聽話極了,窩在爹爹懷裡不斷吮吸手指,不一會兒從頭到腳洗得乾乾淨淨,露出一張可愛的小皺臉。
晏琛溫柔地親了親他,用紅帕子妥帖地裹起來,放入被褥,輕輕掖實了被角。
他不會再睹物思情,也不會再想念陸桓城。
這條喜帕,從此就只是筍兒的襁褓。
門檻一尺高,似一座玲瓏短屏。筍兒躲在後頭,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安安穩穩正宜安眠。晏琛躺在門外,身子軟塌塌的,臉頰枕在門檻上,目不轉睛地望著孩子,眼裡光采閃爍,是熄滅前最後一次耀眼的跳動。
喜帕赤艷,襯得孩子的小臉紅撲撲、粉嫩嫩,像極了剛出鍋的糯米糰子。
筍兒長得與晏琛很肖似,睫毛纖長而卷翹,嘴唇不自覺地嘟起,隨時都誘人去親他,唯獨鼻樑稍微平了點兒。不過他還小,等他長大了,鼻樑自然就會挺起來,會像爹爹一樣好看。
晏琛怕孩子著涼,把兩條小胳膊都包進了喜帕。筍兒掙了掙,小拳頭又抽出來,一下塞進嘴巴里,砸吧砸吧地吮吸著。兩條小腿也不安分,在被子底下蹬得此起彼伏。
晏琛挪開他的小手,用自己的指尖去撫他的嘴唇,卻被軟軟地含住了,用力吮吸起來。
他是餓了。
晏琛心裡一顫,然而他沒有奶水,餵不了孩子。情急之下,他竟狠心從殘存的靈息裡擠出一些,凝作一股清澈染綠的竹瀝,順著手指,慢慢淌進了筍兒的嘴裡。
筍兒喜歡竹瀝的滋味,喝得津津有味。
晏琛舒出了一口氣,又擠出幾分靈息,繼續餵著孩子。
青竹之瀝,原是他心尖上的一滴血,以血化瀝,近乎自殘,可晏琛不在乎。這輩子,他只有這麼一次機會能親自餵養筍兒,錯過了,以後就餵不到了。
筍兒喝飽的時候,晏琛的手背和小臂已經褪得不剩一點血色。
冰涼濕潤,一片白瓷色。
筍兒饜足地睡著了,小手縮回被褥裡,安安靜靜,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晏琛望著孩子安睡的模樣,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暖的笑意,柔聲道:&ldo;筍兒,爹爹餵過你了,以後你要記得爹爹,不許忘了……要是連你也忘了,爹爹九泉之下……會難過的。&rdo;
修長標緻的一根小竹子,玲瓏粉嫩的一個小嬰兒,輪廓和眉眼長得那麼像他,將來還不知會出落得多麼俊俏。
晏琛鮮少索求什麼,但這一刻,他眷戀而專注地看著孩子,成了天底下最貪婪的人。
他想看一輩子,守一輩子,日升月落,春水秋霜,每天都陪著筍兒,陪他長成蹣跚學步的幼童、風姿翩然的少年,不錯過一天,不錯過一個時辰。
可上天不肯給他時間。
死亡步步緊逼,看一眼,就少一眼。
晏琛有太多來不及賦予的愛,有太多徘徊在舌尖的話,千言萬語難訴盡,終是化作一句:&ldo;筍兒,爹爹喜歡你,比世上的任何人都喜歡你……你今後長大,別忘了爹爹,別忘了……&rdo;
他哀求著孩子,可是太不巧。
太不巧。
在筍兒的生命裡,晏琛來得最早,也走得最早,起點處停留了微不足道的片刻,來不及撩起一點波瀾。新生的嬰兒,記憶還是一張白紙,這一天發生的所有故事,他都不會記得。
屋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