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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時節,野草已過了鮮嫩的時候,粗糙扎口,談不上什麼滋味。
晏琛卻已顧不得許多,匆匆嚼爛了十幾片,嚼出少許清涼的草汁,一滴一滴淌入喉管,堪堪壓下那股火燒似的痛感。
可是太少了。
這一點點聊勝於無的草汁,反倒把渴水的慾望從心底攪到了明面上。晏琛越咽越幹,瘋狂想念著藕花小苑那一簾清凌凌的山石小瀑。甘泉浸潤舌面,湧入喉嚨,舒爽得令人通體暢快。
他很想出去尋水。
可陸桓城還沒有來,晏琛得等他。等被接回家去,捧一隻敞口的斗笠杯,盛滿了清爽而甘冽的活水,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他這般想著,口中生津,心裡漸漸安寧下來,重新抱著椅子坐回了院門口。
晏琛一直等到晌午,沒等來陸桓城,也沒瞧見第二隻笨拙的灰兔子,反倒坐得腰後酸楚,脊椎就像一根鏽壞的門軸,動一動便磋磨骨骼,嘎吱作響。他想著產期已近,該多走動走動,以免腰脊折損,將來生產時平白受苦,於是撐穩了腰身,在院子裡一圈一圈踱步,但目光一刻也不曾離開過院門。
……也該來了吧?
人總是要吃東西的,晌午是用膳的時點,陸桓城這般寵他,怎麼會捨得他腹中飢餓?
想到這處,晏琛雀躍萬分,只覺陸桓城快要來了,那彆扭的小脾氣又冒了出來,故意裝作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心想到時候陸桓城若敢問他昨夜睡得如何,他定要擺出一張臭臉,或者一張哭臉,委屈地哭訴一番,說睡得不妥,這兒也疼,那兒也疼,肚子最疼,非得逼著陸桓城賠禮謝罪、鞍前馬後地迎他回去才行。
晏琛歸心似箭,不願再多留一分一秒,趁著陸桓城還沒來,逕自先回屋把東西收拾妥當了。他只住了一夜,屋裡來回兜轉幾圈,沒尋到什麼可以收拾的,唯獨幾個空碗、一雙筷子、一把茶壺而已,便端著碗筷往外頭走。
走到門口時,他瞥見放在地上的食盒,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頭‐‐這食盒怎麼是蓋著的?
昨晚他取食匆忙,天色又昏暗,捧著茶水回屋後再沒出來過,故而食盒應當是敞開的才對。晏琛仔細回憶了一番,似乎從今早開始,這食盒就一直是蓋著的。
莫非是他記錯了?
晏琛覺得奇怪,便伸手去揭蓋子,想要一探究竟。那蓋子一開啟,他忽然面色僵白,手中瓷碗&ldo;砰&rdo;地跌落在地。
食盒裡竟是滿的。
裡面擺著與昨日一模一樣的兩道菜食,從木條間隙望進去,底下甚至還有一模一樣的新茶!
陸桓城……已經來過了。
在他起床之前。
來得那樣早,倉促地趕在黎明時分。院內院外,相隔不過兩扇門,卻不肯進屋喚醒他,不肯親吻他,顧不上與他說一句話,只留下幾碟寡淡無味的殘羹剩飯,便匆匆打道回了府。
他這一上午的盼望,原來儘是空等。
晏琛的鼻子微微發酸,視野裡瀰漫開一團潮濕的水霧。餐盤中的藕絲、芸豆與雞茸已經涼透,浸在淚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用袖子抹去淚水,心頭的委屈一剎那燒成了怒氣,抬腳狠狠踹了那食盒一下,決意自己走回閬州去。
他生著一雙好腿,不稀罕陸家的破馬車接送。身子再沉,再不良於行,照樣走得動路。等離開杉林,行至官道,總能遇見一兩個善心之人願意捎他一程。倘若實在沒有,他便一步一步慢慢走,從晌午到日落,走他兩三個時辰,也能趕得及在宵禁之前進城。
晏琛是一株青竹,懷著一顆驕傲而矜持的心,不肯植根於窮山惡水,非要種回閬苑玉宇去。那碧水溶溶、霽月皎皎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