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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盞茶過後,陸霖帶著晏琛的口信回來了。
他爬上床,攀住陸桓城的肩膀,仰起脖子湊到他耳邊,大聲道:&ldo;竹子爹爹說,他也愛你,每一天都愛你!&rdo;
陸桓城的呼吸驟然轉急。
像被措手不及地拋進了蜜漿融成的沼澤裡,甘願深陷,甘願溺斃。
他擁住孩子,用力貼緊了那粉嫩的臉頰。
陸霖終於發覺了那種不可名狀的改變究竟是什麼。
是距離。
兩位爹爹依然不能見面,可無形中的鵲橋已經一尺一尺搭了起來。他們離得比從前近了,陸霖的左手與右手向兩邊展開,似乎可以同時牽到他們,不論睡在誰懷裡,他都覺得安穩而圓滿。
陸霖午後會去佛堂陪祖母一會兒,回來時,總能看到陸桓城在庭院裡對竹低語,眼裡滿是濃稠的寵愛。或者立於案前,鋪紙研墨,親筆繪一竿西窗竹,再繪上倚竹而笑的少年郎,旁書一個&ldo;琛&rdo;字。
陸霖第一次瞧見,便認出了畫中之人。
因為他們生得實在肖似。
再後來,四歲的陸霖學會了背詩。
總是木頭爹爹先教一句,要他入竹背給竹子爹爹聽,竹子爹爹再教下一句,要他出來背給木頭爹爹聽。這方式新鮮,陸霖格外喜歡,故而樂此不疲,竹裡竹外來回奔波,把一篇篇詩詞記得滾瓜爛熟。
孩童時不解詩意,若干年後長大了才明白,當時他背的……每一首都是情詩。
兩位爹爹想互訴衷腸,又在意他心智未開,便默契地想了一個誦詩的法子,請小小的他做紅娘,做月老,做那搭橋的鵲兒,將思念與愛慕帶到竹壁另一邊的世界去。
歲近年關,閬州落了一場綿延五天的大雪。
它沒日沒夜地飄灑,城郭內外積雪沒膝,野郊林木折枝無數。陸桓城擔心重雪會壓斷晏琛的枝葉,不敢稍有疏忽,夜間總是淺眠,隔一個時辰便醒來一次,披上氅子出門,為晏琛搖碎積雪。
臘月二十九那天早上,雪霽天晴,碧空如洗。
蒼玉軒新貼了一對楹聯,赤底金粉,是最喜慶的顏色。房簷下掛著兩盞燈籠,夜裡點亮,將碧竹映作了暖紅。凜冽的寒氣裡,蒼苔小池結起一層厚冰,而屋內案几上,薄胎小瓶斜插臘梅幾枝。
陸桓城晨起開窗,視野所及之處屋瓦、青磚茫茫覆白,唯有一竿青竹傲立雪中,顯出難得的青翠來。
這是他的竹。
三百年,三百個寒冬,他的阿琛不知傲視過多少風霜,卻一直謙卑地居留在塵世邊緣。他區區一介過客,何德何能,竟有幸受了晏琛的青睞,得以做他這一世的夫君。
陸桓城回過頭,看著床褥裡陸霖紅撲撲的小臉。
甚至……還生了一個孩子。
他推門出去,繞至西窗前,手指寸寸撫過竹壁,閉眸傾身,贈給了晏琛一記親吻。
&ldo;阿琛,要過年了,你早些回來,好不好?&rdo;
青竹不語。
但陸桓城知道,晏琛一定聽見了。
第五十八章 團圓
第二日是大年三十,舊歲換新歲,該要祭祖、守夜、闔家團圓,熱熱鬧鬧地歡騰一回。陸霖一大早就被父親裹成了一隻胖墩墩的紅柿子,頭戴小絨帽,胸掛長命鎖,精神十足,跟個炸翻天的炮仗似地在竹庭裡竄來竄去。
&ldo;竹子爹爹,要過年啦!&rdo;
他雀躍歡呼,在雪地裡踩出了一連串凌亂的腳印。
陸桓城提著一隻小燈籠從屋裡出來,見陸霖這麼興奮,搖頭笑了笑,轉身走向晏琛,把手中的小燈籠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