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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你咋會是呢?若是,叔叔還不理睬哩……”
中年人不急不躁也不惱,硬是誆得我失去主張,半推半就上了他的轎車。
轎車裡還坐有一個年輕軍人,大概二十二三歲的樣子。我上車後,他就一直望著我微笑,給我的感覺有點兒二百五。我有快意時也有微笑,最多能夠保持兩秒鐘,絕不會有他那麼多彷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微笑資源。我想,他可能是門專員看出我不喜歡鄧秘書而派來護“駕”之人,所以我微閉雙眼假裝睡覺,不想睬他。他卻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請問……”
“我不好!”我斷然打斷他,也沒與他握手,“問就問用不著請。本人乃是孤兒,與梅什麼東西書記毫無爪葛。”
“別誤會。”他仍微笑著,“我在臥龍縣中隊服役,我叫李繼羽,也是個孤兒。”
車內昏暗,我在昏暗中狐疑地審視著他。他那張臉和花青松一樣英俊,而且多了幾分厚道,但這種厚道更令我產生錯覺,難道他是門專員派來監視我的?不由嘴一撇:
“哼!馬屁精!”
他像受到巨大侮辱,微笑頃刻從臉上消失,眼裡那種一直很自然的純真的企盼轉瞬黯然。我一點兒沒覺得自己過份,還故意挪到窗邊,與他進一步拉開距離,保持高度警惕。
路況不太好,凌晨兩點多才到臥龍縣城。李繼羽在公安局門口下車,沒看我一眼,只向司機道了聲好。司機又開了段距離進了一個大院,幫我提著已經屬於我的那套軍用行李,彎彎拐拐把我領進一幢平房,說是縣委招待所,囑我只管休息,到時間會有人來安排,就趕回去了。
防範人的滋味並不好受,提心吊膽一路沒敢閤眼,困得要命,服務員一轉身,我就鑽進了被窩。
不知睡了多久,朦朧中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我懶得理睬,翻了個身,擬再次入睡,卻傳來鑰匙攪動鎖孔的聲音,接著似乎有兩個人走進來了。我故意使呼吸發出小呼哨,裝出睡得很甜的樣子,握緊菜刀,嚴陣以待。腳步在床前停下,寂然了片刻,一人發出了聲音:
“焦書記,叫不叫醒他?”
“不,一夜疲勞,對他來說,睡眠比早餐更重要。”
“門專員電話上不是說是男……咋愈看愈像個姑娘?”
“電影上奶油小生你見少了?何況人家是什麼家庭?是吃什麼長大的?豬肉豆腐白砂糖。少見多怪!”
“砰!”門輕輕關上了。
我放鬆了緊張的神經。不能讓他們再起誤會。忙起床從挎包裡取出門專員為我準備好的紙筆,唰唰唰寫了幾行字,意思是我並非到貴縣插隊,而是到鄰縣,感謝他們云云。接著從挎包裡又取出信封,擬將介紹信放在兜裡。一抽,除了介紹信竟然還有幾十張新斬斬的五圓幣和一匝全國通用糧票。眼睛不覺倏然花了剎那。介紹信我只看了開頭幾格就笑得肚子疼。
姓 名:梅關雪。
政治面貌:團員
文化成度:高中
姓 別:男
年 齡:19歲
家庭出生:革幹(高階)
我又開啟四方形的包裹,我跳起來了,手舞足蹈——不是那床軍用毛毯和軍棉被,也不是軍用大衣和棉衣絨衣,儘管我沒蓋過毛毯穿過棉衣絨衣大衣,打動我令我開心不已的是那兩套無領章的軍裝——當兵可是我從小的夢,在大街小巷每當看到女兵,我就羨慕不已,擱下破爛木痴痴地送得很遠。我愛不釋手,捧到胸前自我陶醉了一陣,管他三七二十一,穿了一套在身上。正在抽條的我身體纖細如柳,軍裝肥大,在身上空蕩蕩的,自我感覺還非常豪邁矯健,英姿颯爽。但我不得不像逃獄一樣翻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