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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灩未見過沈夫人,只當是路人,便擦身而過。
宋卿卻是認識的,他沉默著停下了腳步,站定在沈夫人面前,腦袋低垂,一付任打任罵的模樣。
沈夫人抿緊唇,抬手給了宋卿一巴掌,卻軟趴趴的絲毫沒有力道,她眼淚隨著這一巴掌,同時落地,「…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沒阻止小觀去春陵。」
宋卿沒有躲閃,他低聲道,「對不起。」
連灩聞聲回身,慌張扯開宋卿,擋在他身前,「你為什麼隨便打我兒子!」
宋卿阻止了連灩的動作。
沈夫人哀哀一笑,高喝,「憑!是我兒子…」
才說了幾個字,她泣不成聲,「是我兒子…替他躺在重症監護室裡!」
連灩怔愣住,抖著手撤回了身體,嘴唇蠕動一言難語。
「對不起…」宋卿深深鞠了一躬,他除了對不起,也不知道還能對沈夫人說什麼。
沈嶼觀因他而死,他這一輩子都將背負著死亡陰影。
他無顏面對沈夫人,更沒臉去見爺爺,爺爺年歲已高,卻因為他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宋卿光是想到這一幕,心臟疼得無以復加。
沈夫人的話語更是淬滿毒液地利刃,一字一句地捅進宋卿虛弱的身體裡。
沈夫人說的沒錯,是沈嶼觀替他躺進了…
躺進了…?
「重症監護室…?!」宋卿猛地抬起身體,攥住沈夫人的胳膊,「您剛剛是說重症監護室嗎?他沒死嗎?」
「怎麼?」沈夫人甩開宋卿的手,怒目而視,「小觀欠你的再多,替你擋得這一槍,也該還清了吧?你是多狠的心,還想著他死?」
沈夫人話音還未落,宋卿已經像一陣風,消失在她眼前。
沒死,沈嶼觀沒死!
宋卿欣喜若狂,他抬手又快又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疼,好疼。
宋卿忍不住淚流涕下,他沒做夢,剛剛的一切,不是他的一場幻覺。
崩塌潰敗的世界在一瞬間死而復生,重新長出綠草樹木,頂開斷壁殘垣的廢墟,在漫漫無邊的灰意中帶來一縷生機。
可這好不容易煥發而出的生機,在見到玻璃窗面後,躺在病床的沈嶼觀時,剎那間枯萎幹竭。
沈嶼觀該是意氣風發的,無論站在何地立於何處,他便是中心,是璀璨奪目的耀眼。
而不該是形容枯槁,奄奄一息活似下一秒就要斷氣的枯敗模樣。
宋卿手腳一軟,堪堪扶住玻璃,才沒滑落下去。
「…他不一定能撐過去。」連灩不知在何時追了過來,「所以,你問我,我也不敢跟你說,怕你空歡喜一場。」
紙包不住火,卻沒曾想跟沈嶼觀的母親碰上了。
「他能。」宋卿貼住冰涼的玻璃,吞下冒在嗓子眼的嗚咽,他重複道,「他能。」
不知是在跟連灩說,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宋卿曾一度以為,他不愛沈嶼觀了,可當沈嶼觀擋在他身前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怎麼可能不愛呢?
那八年的愛,被他小心翼翼地藏了起來,像準備過冬的松鼠一樣,藏進了自己的小角落裡。
沈嶼觀是烙印,刻進了他的血脈骨骼,連呼吸在不經意間,都在說他愛沈嶼觀。
他只是太害怕了,只能用厚重的幕布,圍成一間小屋子,他躲在裡面,不問風雨,他的愛宣洩不出去,同樣他感受不到,回應不了任何感情。
他以為,他這一輩子就會這麼過去了,可沈嶼觀永遠是他生命中的變數,他用他的命,血淋淋的替他撕開了幕布。
「在一起也好,換我喜歡你也好,只要你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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