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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上一下的拜了許久，灼熱的日光照在頭上，隱約有些暈，垂了眼的時候眼前的塵埃被陽光照得璀然耀眼，依稀是一朵又一朵盛開的金色花朵。

她在恍惚間想起前世的一場戲。

那時候，她演的是一個亡國公主，穿著一襲紅衣為侵略她家國的主角獻舞。舞畢，她亦是依次拜過皇天、后土以及君上，從容赴死。

導演選她來演自然是因為她那張臉。他要的是能夠抓住眼球、抓住人心的美麗，然後再冷酷的在所有人面前毀去它，使人為之嘆惋又覺得理所當然。那是輕描淡寫卻又濃墨重彩的一幕，以至柔襯托出至剛，哪怕是所有站在主角立場的人，看到這一幕可能都會反思戰爭的意義和戰爭的殘酷。

結果一上鏡頭，沈花瓶就現出原形了‐‐她根本沒辦法演出那種感覺。導演提著她罵了好多次，一個鏡頭糾結了差不多三四天，最後終於認命，明白什麼是&ldo;魚和熊掌不可兼得&rdo;。殺青宴上，導演喝醉了，大著舌頭拍著桌子她罵：&ldo;你這姑娘怎麼就沒長點心呢？但凡是人，對天地都要有敬畏，對親長都要有尊重，那種死而後已的責任感你懂不懂&rdo;

那時候沈採薇是不耐煩的，她想：有什麼值得敬畏和尊重的？她能風風光光的活下來靠的是她自己和她那張臉，天地和親長全都是沒影子的事情。

可是，這一刻，當沈採薇伏跪在地上的時候，忽然抓到了那麼一點感覺。

前世，她孑然一身，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無所謂。這一世，她有親人和師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被他們護著長大。

她讀書、習琴、學醫，做自己喜歡的事，自由自在的去愛或是被愛。

她忽然感覺到了一點所謂死而後已的責任感，她想：要是是為了他們，我大概也是會心甘情願的死而後已的吧？

這一思一想不過是瞬息的事，沈採薇很快便回過神來，深深的吸了口氣，起身朝北而拜。

天子居北，她如是三拜，方才直起身子，抬步往前面站著的沈三爺和裴氏走去。

素色的裙裾已經染了些塵土，只是沈採薇的面色依舊端正而認真，她鄭重而輕緩的交疊雙手，對著沈三爺和裴氏垂首拜下，三拜而止。

裴氏和沈三爺立在一處，都用和煦的目光望著她，依稀含著一絲欣慰的笑意。

最後，終於到了拜師長的時候。也是拜師宴唯一的壓軸戲。

溫大家和周大家都坐在上首，安靜的看著她行禮，然後才先後給她寄語。

溫大家認真的端詳了一下沈採薇，遞給她一塊白玉佩：&ldo;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當以有涯隨無涯。&rdo;

這是莊子的話，原句是&ldo;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rdo;其意就是：我的一生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追求無限的知識，那就危險了。溫大家卻只截了前半句，稍作修改。

沈採薇纖長的眼睫緩緩垂下，她雙手接過玉佩，鄭重應聲道：&ldo;謹受教。&rdo;她拿著玉佩的手亦是宛若雪玉雕成，握著玉佩恍惚看去便如一色一般。

周大家眸中掠過輕微的笑意，跟著也遞了快白玉佩給她，簡潔而有力的說了一句：&ldo;不急不躁，一心一意，方成大器。&rdo;

沈採薇抬頭看著周大家，認真垂首接過玉佩，聲音如同玉石相撞，清脆悅耳：&ldo;謹受教。&rdo;

她當著兩位先生的面，認認真真的把兩塊玉佩系在腰間，如此方才禮成。

先生賜弟子玉佩乃是松江女學的傳統了，有句詩是&ldo;紉秋蘭以為佩&rdo;，送一塊雕著蘭花的玉佩是寄望學生此生能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