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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點著火,輕微顫動著,儀錶盤輕響幾聲,亮起。
安易持不說話了,可他拉扯著安全帶,幾次磕絆都沒能扣進孔裡。
「心不在焉的,怎麼了?」梁斷鳶鬆了離合,檔位杆上的手伸過去,摸了摸安易持的心跳,「難受麼?」
「不是,我沒事。」安易持回神,搖搖頭,眼睛含著笑,眉間卻殘留著淺淺的抗拒,「我沒事。」
那程度著實輕微,可惜梁斷鳶向來在他身上都有著過分的敏銳。
於是半晌之後,一隻手利落地熄了火,車廂唯一的一點兒噪音斷的突兀,瞬間便籠起令人侷促的寂靜。
「安易持。」
梁斷鳶好像是不曾連名帶姓喊過他的,是以冷不丁脫口效果極好,看著好像有什麼心事的安易持當下便是一愣,回頭去看他,眼神瞬間清明,「啊……哦。我……」
彷彿即將捱揍的小學生,安易持記不清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惶惶不安的體驗了。
「不希望我被人看到。」梁斷鳶說,「是麼?」
安易持盯著他,嘴唇顫動,一時沒能發出聲音。
那種帶著懼怕的神情看得梁斷鳶不忍,可那預設一般赤裸裸的答案又讓他著實心灰意冷。
安易持的心事瞞不過梁斷鳶,梁斷鳶在安易持面前也做不了成熟的演員。
外面有車壓過減速帶,沉悶的聲響打破內裡車廂的滯悶,梁斷鳶率先移開了視線。
「那就不見了,我送你去機場。」他再一次發動車子,眼睛死死盯著前方,「能託運的行李你帶走,剩下的我快遞給你寄過去。」
他語氣聽起來還很冷靜。
可前窗飛速變形移動的景物又分明不是正常情況下該出現的。
早已是個老司機的梁斷鳶這一次顯然沒有遵循一檔起步的原則,忘了車是問老闆借的,也忘了駕校教練曾經千叮嚀萬囑咐的忠言,裹著無奈,失望,自嘲的複雜情緒像是一團黑霧,堵在梁斷鳶眼前,叫他看不清去路。
踩在油門上的力道,真有種洩憤的狠。
還不夠麼?
他想,原來還是不夠?
梁斷鳶覺得自己並不多麼想見安易持的家人。
事實上這一對在孩子病的如此嚴重時從來也不曾探望過的父母,倘若真叫他見到,他甚至怕自己會做出什麼衝動,不計後果的舉動來。
所以他本來是打算好的,向老闆鄧曦謙請了假,早早登好房間,提前做全規劃,準備放易持回去跟家人一起過個年,彼時自己就在那座母親河邊的城市裡隨便走走。
好像腳下丈量過幾寸土地,就能觸碰到自己不曾參與過的,獨屬於易持的過去。
有記憶以來,梁斷鳶還從沒有過這種,對某座城市,某趟旅行強烈期待的心情。
可安易持親自拒絕的時候,意義就不一樣了。
梁斷鳶覺得眼前就是一堵高牆,橫在兩人之間,他一日不曾鬆懈的鑿擊,終於在某一日看到了磚縫透過的光芒,以為對面就站著迎接自己的易持。
結果衝破壁壘之後,迎接他的,是另一堵牆。
「停!」
一聲高呼打破幻境,梁斷鳶回過神來猛踩一腳剎車時,車頭保險槓距離收費亭的道閘寬度不足兩厘米,向來悠閒的收費大爺正捏著票據逃命般往外奔逃。
安易持被慣性狠狠甩向前窗,幾乎在同一個瞬間又被安全帶死死摜向靠背。
砰——
「幹啥嘞?!」大爺跳出去五米遠,眼見這頭塵埃落定,踱幾步湊了回來,自認鎮守精衛中心停車場十餘載,好歹練出了些膽量,「不想出去?信不信我再給你送回去,啊?!」
「抱歉。」梁斷鳶搖下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