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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隨時準備著收回手去的,指腹壓過梁斷鳶的腦袋,看那凌亂的一頭短髮絲毫不受他的壓迫,看那端直寬闊的肩背全然不為他的推搡所動,看那長槍一般直愣愣插進地板的一雙長腿半點不因他的攻擊而彎曲,覺得有趣也只是抿抿嘴巴。
可預想裡隨時會轉身回頭,旋即面色怪異的這個人並沒有多餘的動作,倚著欄杆不多時側臉,唇邊又亮起明滅的火星。
安易持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全,他甚至生出一種錯覺。
是不是,只要自己不開口,窗外的這個人就永遠也不會進來?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盯著梁斷鳶許久許久,久到那影子染上毛茸茸的光暈,久到那影子輪廓模糊險些融入茫茫的黑夜裡,久到……他眼簾闔上,沉沉墜入夢裡。
好在梁斷鳶還不至古板守禮至安易持妄想的境地,等他循著細微的動靜睜開眼時,本是站在外面的人撐著胳膊斜靠門邊,腳尖著地輕輕磕著,剛剛穿好鞋。
安易持眨眼微微一動,大概還沉浸在夢裡,他帶著哭腔說了一句,近似自言自語,「我錯了,我聽勸,你別走。」
梁斷鳶抬頭看過去,微微一愣。
安易持裹在兩床鬆軟的被子裡,眼神迷離,像是掙扎著露出纖細蔥白的幾根手指,遙遙伸向自己,潔白的被單遮著傷痕累累的小臂,好似他從來都是個受盡呵護的小少爺。
梁斷鳶覺得自己不得不靠近,他不知自己身不由己,更不知自己溫柔備至,他蹲在床邊,柔聲回應,「沒走,我在等你醒來。」
「哦,那是做夢了。」淺茶的幾縷頭髮從額前垂下,遮住迷茫困惑的那雙眼睛,安易持指尖攥著遞過來的那隻手掌,嘆一口氣,「我夢到你甩開我走的越來越快,你說』聽不進話就算了,我總不能一直繞著你轉,我還有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可我已經很努力地在聽了……你別急著走……對不起。」
梁斷鳶聽著顛倒錯雜的幾句囈語,伸出胳膊把他虛虛摟進懷裡,手在背後輕輕拍著,他好像很少這樣的耐心,「沒走,我在等你。」
情緒驟雨狂風一般劈面潑灑,又破甕漏雨一般緩緩散去,安易持覺得跟著突如其來的慌張一同癟下去的,還有自己強行吊著的一股氣力。
憊懶和疲乏如同黑暗裡生出的藤蔓,又一次結結實實裹上他的足腕。
他都快忘記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好的打算,要將身邊朋友一個一個的遮蔽,他好像過慣了孤零零來去的日子,習慣了假笑逢迎的時刻,以為自己油鹽不進鐵桶一個,怎麼如今日這般開誠布公的頭一次,竟有種久旱逢雨的欣慰。
原來自己是騙不了自己的。
安易持隱隱覺得事情很有些不妙了,他已經打破了自己定下的規矩,此時緊緊攥著梁斷鳶的一隻手。
可他捨不得放開。
梁斷鳶也許覺察了這股莫名其妙的委屈,笑著說,「我的話你都好好聽進去了,我知道。」
「可是……」安易持將臉埋進枕頭裡,聲音變得甕甕的,「梁斷鳶,我生病了,我聽你的話沒有用的,身體太痛苦,它已經不怎麼聽我的命令了。」
這是安易持人前的第一次,坦蕩蕩承認了自己的處境,他說,「我會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耳朵裡全是心跳和血液流動的噪聲,我覺得自己煩躁的快要麻木了……可是深夜室友偶爾咳一聲,我又總是心裡一驚,耳邊尖銳的響著,心臟就像是漏跳了一拍……我控制不了。」
他覺得悶了,轉過頭來,枕頭上留下顯眼的淚痕,「醒著的時候總是腰痠背痛,又吃不下東西,滯悶噁心好像胃酸倒流,你看,就只是伸手,也穩不住腕子抖得厲害。」
安易持從梁斷鳶懷裡掙出去,他伸出一隻手,「也許,也許最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