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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他們和不同的人不斷擦肩而過,談羽聽到了許多評語,誇讚多是一個「好」字,批評卻像涓涓小溪,叫人再也無法小覷任何一個人的批評能力。
他有點緊張,不知最後一幅字是怎樣的景象。這種情緒太濃厚,導致手掌心被接連撓了好幾下,他才反應過來。
「這是這幾年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一幅字。」許衍說這話時沒有什麼多的情緒,平淡極了。
談羽轉頭看他,只能模糊看到一點輪廓,分辨不出任何有用的表情。他握緊了許衍,一顆心跟著迅速平靜下來:「好。」
到了展廳的核心區域,同外間的佈置方式都不一樣了。
這次的新銳書法家只有三位,各自呈現作品的空間都是獨立的。基本上可以說,這樣的空間對一幅字來說絕對是過大了,這樣佈置的意義幾乎就擺在明面。
——作品承載的意義遠大於其物理上的面積。
許衍的字是前一晚才寫好的,來不及、也沒必要做更精美的裝飾。在最普通的白宣紙上用黑色的墨汁寫了字,再覆在木頭支架上,靜靜地立在中央。
和外間大部分作品沒什麼差別,黑白分明,甚至更簡單,只寫了一個字。
「我寫的是『明』。」
「哪個明?」
「明亮、明天、明白、明智……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不知道。」
這世上沒什麼奇蹟,談羽就站在「明」字面前,可他只能捕捉到一團黑與白構成的迷霧:「給我講講吧。」
「寫得不算乾淨,墨點濺出了很多,但到了最後一筆濃墨轉寡,收筆有些柴。筆畫也不乾淨,沒有一筆寫得規整,甚至有一橫有了飛白書的痕跡。日和月靠得不算近,有點遠,被中間繁雜的墨跡纏在一起,像是不得不湊成了一個明,可它確實是明。一個很大的明,只比我矮一些。」
眼前還是不甚清晰的黑白,談羽不想再看了,稍抬了點下巴,閉上了眼。
白紙上落的「明」,小學一年級都能寫出的字,卻被黑墨造就的紛繁複雜。有飛濺的墨點,有運筆時本該輕、卻寫明瞭痕跡的連線線,聽說連短橫裡都有空白的縫隙……
聽起來,好像是個很酷的「明」,再懶得用技巧去隱藏行字時的筆觸,將一切原原本本地留在紙上,展現在人們面前。
寫的是「明」,寫的也是「我」。
依然能聽到同一個空間下的評論,每個人和「明」碰面的第一觀感都不同,褒貶都有,談羽卻覺得不重要了。
他沒有藝術家的敏銳靈魂,可他有向愛人靠近的天然渴望。不用看,他聽見了許衍的聲音,寫作「明」,實際藏的是萬千思緒,說不出、道不明,卻依然想讓他明白。
幸運極了,對許衍,也對他自己。
幾乎不用再說多餘的話,談羽抬手碰了碰許衍的頭頂:「晚上一定玩得開心,我不等你,你可以玩到天亮再來見我。」
許衍說了聲「好」,執行得徹底,真玩到了快五點才回了酒店。他有多的房卡,躡手躡腳刷過,貓著腰站進玄關,和對面坐著的談羽打了個照面。
基本就只剩幾寸清明的人愣了愣,下意識地直起腰整理了一下頭髮:「寶貝。」
他實在是滿臉醉意,臉蛋都飄了火燒雲,談羽逗他:「你是怕喊錯名字,所以叫寶貝糊弄我呢?」
許衍傻笑了一下,豎起食指搖了搖,可說話前還是仔細看了看談羽的臉,這才胸有成竹地說:「啾啾,談小鳥,我們談羽,我沒說錯吧?」
看談羽沒搖頭,他快快樂樂小跑過去,直接坐進了他懷裡,胡亂親了親:「好想你,馬上就要喝醉了,為了你才清醒著回來的。」
酒意燻人,許衍有點害羞,脫了外套,回身往茶几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