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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娟本來在團部當少尉政工宣傳員,但部 隊打散後,她就自願要求去醫療隊。我要她隨 團部一起走,存活下來的機率高一些。但她說 有那樣多的傷員需要照料,我們這些手腳健全 的人,豈能丟下他們不管?我只好離開師部,跟 她一起走。大潰敗的部隊哪裡還有什麼章法規 矩?我們的學長穆旦本來隨第五軍軍部一起走 的,可你看他也差點沒餓死在野人山。我們隨 醫療隊走了不到半個月後,再沒有了食物,沒有 了藥品,沒有了繃帶,醫生護士們最後只能把傷 兵們集中在一處茅屋,或者某棵大樹下,讓他們 等待當日本人的俘虜。但那些傷兵們說,軍醫 官,放一把火吧,我們死也不當小鬼子的俘 虜……常娟被傷兵們叫作&ldo;戰場之花&rdo;,放火前, 她……她就把幾個護士召集攏來,為傷兵們唱 最後的歌謠。讓他們聽著她的歌聲,看著她的 美,走向自己的天堂。他們流著眼淚唱,傷兵們 流著眼淚聽0《松花江上》《馬路天使》《漁光 曲》……&ldo;雲兒飄在天空,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 陽裡撒漁網,迎面吹來大海風,潮水升浪花湧, 漁船兒飄飄各西東……&rdo;在這樣的歌聲中,我就 是那個去點火的人啊……從幾個十幾個傷兵, 到幾十個上百個傷兵,一支歌,一把火,一把火, 一支歌,就這麼一路點下去,點下去,點下 去&r; 哼,9110181118111。
我知道這兩年的軍旅生涯早已打掉了我們 身上的學生腔,但我沒有想到廖志弘變化會這 樣大。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詩人了,他是 波特萊爾的。0而03丨惡之花廣,是蘭 波的烏鴉v&r;,是死亡的嬉戲者和不得不 以毀滅生命來行善的鐵血軍人。而我們這些被 戰火錘鍊、被硝煙燻染、在死人堆裡打滾的青年 學子,誰不是呢?
常娟的死我已經難以複述。於廖志弘,於 我,不要說講述,就是想一想,都是用一把鈍刀 把傷口重新挑開,讓血和眼淚一起流。那個悲 傷的晚上唯一讓人開心的是,在我們徹夜長談 時,小鬼子送上門來了,他們一個晚上不折騰幾 次好像心裡就不安一樣。我們聽到槍聲和吶喊 聲時,小鬼子的五官在照明彈的亮光中都能看 得清清楚楚了。他們面無表情,像殭屍一樣挺 直了身子衝進了我們的塹壕。我們抓起身邊的 &ldo;湯姆遜&rdo;衝鋒鎗就跳了出去。剛才的壓抑、憤 懣終於找到發洩的機會,就像手正癢得骨頭&ldo;咔 咔&rdo;響的人,剛好有個傻腦袋瓜伸過來了。我們 瘋了一般的吶喊,把槍彈掃射得像陣陣疾風驟 雨。這些小鬼子根本就是從墳墓中鑽出來的僵 屍,你分明打倒了他,都看得見槍彈撕開他們的 軍服、洞穿了他們骯髒的肉體,但他們翻個滾又 爬起來了,挺著一張五官錯位的臉向你撲來。 混戰中我就被這樣一個身材高大的鬼子撲倒 了,我們在地上翻滾扭打。我的腰磕在一塊巖 石上,痛得我使不上勁。小鬼子佔了上風,不知 使個什麼傢伙就往我頭上砸,我只有一 口咬住 他的肩膀,連他的肩章都咬穿了。那鬼子哇哇 亂叫,越掙扎我咬得越深,就像一頭瘋狂的狼撕 扯最後一塊肉。這時又一個鬼子躥過來,想用 剌刀來刺我。因為我是被壓在下面的,兩個人 又翻來扭去,這讓他一時不好下手。我看到那 明晃晃的死亡刺刀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就像 死神飄浮不定的白眼。忽然,剌刀飛出去了,連 同一顆腦袋,一股汙血潑了我一臉。然後又聽 得&ldo;哐當&rdo;一聲脆響,殭屍般壓在我身上的鬼子 終於軟下去了。哈,偉大的現代派桂冠詩人廖 志弘同學如關公般耍起了大刀。他第一刀削掉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