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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們批評諸葛亮或任何古人，都可以，倘若我們的動機，不是為了專找出他們的缺點，而是為了避免重蹈他們的覆轍。責備賢者，是可以的，倘若我們志在做一個比他們更賢的人。否則，便是刻薄，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是自己毫無出息而對極有出息的古人吹毛求疵，自鳴得意。&ldo;無諸己而先求諸人&rdo;，不是&ldo;有諸己而後求諸人。&rdo;

我個人佩服諸葛亮，不是佩服他打了幾次勝仗，或是佩服他做丞相做得很有成績，如&ldo;野無醉人&rdo;等等，而是佩服他&ldo;人好&rdo;，佩服他做人做得夠意思。

我在前面已經交代過，他對得起劉備，也對得起李嚴。對於也反對過他的廖立與彭羕，他也是十分對得起的。

廖立是武陵郡人，少年得志，在劉備自稱荊州牧之時，做了&ldo;從事&rdo;，升為長沙郡太守；轉到益州，又做巴郡太守；劉備自稱漢中王，他做了&ldo;侍中&rdo;。後主繼位，諸葛亮綜攬一切，把廖立調任為&ldo;長水校尉&rdo;。廖立很不高興，就在言語之中對劉備、關羽、丞相長史向朗、文恭、後主的侍中郭演，都批評得很厲害。蔣琬與李郃，把他的話報告給諸葛亮，諸葛亮上表給後主，說廖立&ldo;誹謗先帝，疵毀眾臣&rdo;，好比亂群之羊，建議把他削職為民，流放到不毛之地的汶山郡（四川省汶山縣、茂縣一帶）。

諸葛亮成全他，不請後主治廖立以死罪，而從輕發落，僅僅免去他的官職，流放到汶山郡去耕田，自食其力。這是諸葛亮十分對得起廖立的地方。

廖立也頗知好歹，心裡對諸葛亮十分感激，而且存了終有一天仍被諸葛亮重用或準許回成都的希望。諸葛亮去世的訊息傳到汶山，廖立大哭。廖立說：&ldo;我永遠也不能回到華夏的文明之鄉，而要老死在這個不毛之地。與&l;左衽&r;的番子住在一起了。&rdo;

過了若干年，姜維有一次行軍，經過汶山，特地去拜訪了廖立一次。姜維在事後告訴人說，廖立親自率領妻子兒女耕田，身體很好，&ldo;意氣不衰，言論自若。&rdo;廖立也確是一位&ldo;可人兒&rdo;，老脾氣沒有改。所好，汶山較為偏僻，又沒有蔣琬之輩在旁邊蒐集小報告的資料，他儘管在不毛之地對邊疆同胞用漢語大發牢騷，也不會再發生吃官司的事了。

另一名被諸葛亮治罪，而心中並不怨恨諸葛亮的人，是彭羕。彭羕是廣漢郡的一個書佐，地位極低，因龐統、法正的推薦而獲得劉備破格錄用，當了益州&ldo;州政府&rdo;的&ldo;治中從事&rdo;（與今日的總務處處長或秘書處處長相類似）。此人得意忘形，目空一切，諸葛亮向劉備建議，把他外調為江陽郡的太守（江陽郡的首縣，在今日的瀘州）。這太守的位置，不算太低，而彭羕氣憤得很，竟然圖謀不軌，想唆使馬超與他一起造反。他向馬超說&ldo;卿為其外，我為其內，天下不足宅也。&rdo;馬超被他嚇得說不出話來；事後，不敢不告發他。他立刻被官廳逮捕下獄，判了死刑。死前，他寫信給諸葛亮，承認孽由自作，不敢怨人，說諸葛亮是&ldo;當世伊呂&rdo;，希望諸葛亮好好地輔佐劉備，共成大事。他沒有什麼別的話可說，只求諸葛亮瞭解他的&ldo;本心&rdo;並非&ldo;自求菹醢，為不忠不義之鬼&rdo;，只不過一時酒醉，說出了不應該說的話而已。

諸葛亮不曾因為彭羕寫了這麼一封悔過的信，而免他一死。原因是，唆使軍人造反的罪非廖立的毀謗之罪，或李嚴謊報軍糧不足之罪可比。

另有一人之死，完全是由於諸葛亮的堅決主張。這個人就是劉封。劉封原是（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