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話·上 鳳歸故里(第1/4 頁)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綿背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自皇帝發兵討高麗以來,一首名為《無向遼東浪死歌》的民謠在山東廣為流唱,一時間,山東各地揭竿起義,拉開了推翻楊隋暴政的序幕。
此話須由去年說起。
大業七年二月,在江都遊玩將近一年後,皇帝御龍舟行幸涿郡。涿郡,舊稱幽州,大業三年置郡,大業四年開永濟渠至此。
剛到涿郡,皇帝詔徵天下兵,無問遠近,俱會涿郡。於是天下兵士民夫、戎車鎧甲、戰馬倉米從四面八方浩浩蕩蕩集結於此。只見船隻首尾相連,綿延千餘里;運兵甲者擁擠於道,達數十萬,晝夜不停,大有踏平高麗之勢。
恰於此時,山東、河南發大水,湮沒三十餘郡。不久,黃河底柱崩,逆流數十里。百姓死於役而家傷於災,皇帝非但不止征伐,仍詔山東置府,令養馬以供軍役。又發民夫運米,結果前線險遠,死者大半,即便倖存,運米尚不足食,車伕至鎮無以交糧,皆懼罪逃命。加之官吏藉機魚肉百姓,山東百姓窮困,凍餒交加,於是相聚為群盜。
其中,鄒平縣有民王薄,自稱知世郎,擁眾據於長白山,又作《無向遼東浪死歌》感勸百姓,避徵役者大多歸附之。而在平原郡,遊俠劉霸道號稱“阿舅賊”,部眾達十餘萬。
或許感召於王薄首義,河北竇建德、孫安祖、張金稱、高士達紛紛揭竿,河南翟讓、單雄信、徐世勣相聚為盜。自是群盜蜂起,數不勝數,部眾多者可達數萬人,皇帝敕都尉、鷹揚與郡縣同捕盜賊,隨獲即斬,然莫能止。
而遠在關中秦嶺,初夏的日光明麗耀眼,照得千峰碧屏難為名,深谷白雲自舒捲,彷彿遠離了塵世中的戰火硝煙。秦嶺,古稱南山。其東起崑崙,西銜嵩嶽,橫九州之中部,分地絡之南北,為華夏文明之龍脈。
林間小道上,達達馬蹄由遠迫近,許因察覺來者非是等閒,棲息於樹的鳥禽們驚如離弦之箭,撲稜著翅膀慌逃而去。
只見花葉紛飛中,錦衣少年腳著尖頭黑靴,御馬而來。束於圓領黃袍腰間的獸面金蹀躞帶上,懸掛的各色金銀飾物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金玉之聲。行至一處空地,少年猛然勒馬,抬首望天,嘴角一彎詭笑。
只見他一手從彎月弓韜中抽出柘木弓,一手自獸皮矢箙中拔出鵰翎箭,挽弓搭箭,一氣呵成。眼觀一點,刀裁的深眉微微挑起,畫描的鳳目銳如流電,隨著寒意漸漸凝結,戴有青玉韘的拇指勾弦開弓放箭,眨眼之間,但見飛矢勢如追風,朝數百米外射去。
“柳土獐、大風,欲食肉乎?”少年拍下蹲坐於馬背的棕褐猞猁,又放飛臂上的鷂子,揚鞭指道。
柳土獐會意,火速馳往,大風瞭然,疾飛而去。少年收弓,嘴角扯動。只聽一個響慄,少年揚鞭飛馳,馳騁在綠林間。
一人一鷂一猞猁,皆對獵物志在必得,擾得林子又是一陣騷亂。及至墜落點,少年環視一圈,果見獵物落地,鮮血汩汩流淌。柳土獐聞見腥氣,發狂般撲去撕咬,大風望見鳥屍,俯衝過去搶奪,也不管旁邊是否多了一人騎馬而立,手執一物端詳。少年仔細一看,正是自己射出的鵰翎箭。
少年蹬馬過去,幽深的黑眸打量片刻,正欲開口,那人直問:“此箭由爾所射?”
少年揚起眉角,薄唇彎道:“正是。”
那人一臉驚詫,再看少年,只見他橫眉星目半含威,龍章鳳姿美容儀,不禁歎賞:“郎君射於數百步之外,實在箭術非凡!”說罷雙手奉上鵰翎箭。
少年接過,見他體膺景緯,容貌都雅,亦非粗鄙之輩,因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