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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樣一番張羅,等到謝碧潭當真告辭登車,也差不多到了辰末巳初的時候。秋雨不歇,天光昏暗,壓得人心也沉如墜鉛。謝碧潭坐進車廂,扶著車壁探頭向外看了看,忽然生出一股沉重得幾乎喘不上氣的壓抑之感。灰濛雨幕,褪色般的天地,無一處能叫人覺得舒暢。只是很快的,他自己也為這股無由來的低落莫名其妙,忙重新整頓心思,笑著沖門口送客的朱絲一抱拳:&ldo;朱郎請回吧!&rdo;落座關門,聽車廂外一聲響鞭,車輛徐徐走動起來。
朱宅建得精緻卻不算闊大,兩進院落中,最高處便是後院硃砂居住的彩樓。這接天連地的雨水,將萬物顏色都沖洗寡淡了,唯獨那座彩樓卻愈發丹幄明麗,光彩新鮮。
彩樓兩翼皆有飛廊,連通地面遊廊與二樓敞室。此時飛廊之上,並肩立有兩人,眺望方向,正可見謝碧潭乘車離開。眼看車行漸遠,一襲淺黃衫裙的艷麗少婦輕笑一聲,媚眼如絲,纏向身側白衣道子:&ldo;親眼看著那小大夫離去,道長這回可是安心了?&rdo;
那白衣道子竟是李雲茅,衣衫鬢角尚有水氣沾染,可見也不過匆匆才至朱宅。他又向遠處望了一眼,才轉身面對黃衣少婦:&ldo;硃砂夫人倒是言而有信。&rdo;
硃砂拈著塊絲帕遮唇,巧笑娉婷:&ldo;李道長既然肯登門,妾身自然不會難為謝先生。說實話,這小大夫斯斯文文又生得一副好相貌,他日若是有緣,妾身倒是不介意邀他做一回入幕嬌客,滋味想來很是不錯!&rdo;
李雲茅的眉心跳了跳,冷笑一聲:&ldo;原來夫人喜好的乃是文秀書生之類,不知這宅院中,倒是有多少文人雅士長做枯骨伴了佳人。&rdo;
硃砂笑得更是開心:&ldo;道長謬言了,似道長這般俊俏英氣,豈不是更勝那些筋羸骨弱的文士!妾身雖不挑剔,卻格外心儀這一種!&rdo;她十指尖尖,膚色嫩白如玉筍,指甲上丹寇艷麗,捏著絲帕,就往李雲茅肩上搭去,&ldo;李道長,我們且進房去?&rdo;
嬌聲軟語一句問,牽扯一段情思曖昧。硃砂指尖絲帕落下,卻在將將觸及李雲茅肩頭之際,一縷烏光彈起,瞬間美人玉指化作寒光鉤甲,斜抓肩頸要害。
李雲茅比她更快,擰肩縮腰,眨眼已遁出數尺,雙指一併掐了個劍訣,回身順手斜削一記。
&ldo;噹啷&rdo;一聲,指爪劍訣相交,似金石互擊。硃砂突然發難無功,卻不再進,而是借力反退,腰身如風中弱柳般一擰,輕飄飄躍入了彩樓之中,只留下一串笑聲:&ldo;妾身有情絲萬縷,郎君待要如何?&rdo;
硃砂的身形在彩樓門廊入口處一閃而沒,李雲茅駐足飛廊,抬頭看了看天。天際烏雲濃厚,雨勢漸轉瓢潑。如麻的雨腳之中,若是細辨,竟有星點微光夾雜其中,閃閃爍爍。李雲茅拈符訣,開睛定目,再看時,半空中卻是一張巨大的半透明絲網,將整座朱宅牢牢罩在其中。細碎閃光,便是絲網所在。而網心結處,正是眼前。
李雲茅忽然摸摸下巴笑了,一甩麝尾上肩,邁步便走:&ldo;貧道自華山出師,斬妖降魔,區區蜘蛛妖術,縱然結成天羅地網,又豈能攔某腳步!&rdo;
他闊步沿著硃砂退走的門戶踏入彩樓,虛空之中,頓時傳來女子調笑:&ldo;道長適才不肯與妾身同往,如今還不是自個又走了進來!&rdo;笑聲綿綿,那門戶內外湧起一陣彩光閃爍穿梭。等到光消影散,已不見來處。
謝碧潭頂風冒雨走了一程,縱然有馬車代步,這般天氣下也是艱難。好容易抖著一身寒氣進了院子,除了牆角棚子中驢馬,再沒另個活物,更是讓他堵心。
好在灶下火未冷,廚中尚有餘粥,可見李雲茅又是一早從容出去。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