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獺祭(第1/4 頁)
返回客棧的路上,韋應典的心境明顯與來時迥然不同,沒了驚疑與操切,多了從容與釋懷,甚至隱隱有幾分豁然開悟的跡象,就好似朱衣侯失心而得譜、鄧符卿吞心而生臂。
齊敬之看在眼裡,便知韋應典雖然嘴上說輪迴轉世之事真幻難辨,其實心裡倒是相信居多,再回想他今日言行,便知這位老兄分明沒將夢中受祭的細節全部講出,而是從一開始就對棗嫗之事有所預料,這一趟不過是來驗證一二罷了。
原本齊敬之還對那個在夜裡撬門送棗的小兒心存疑慮,懷疑是那棗嫗豢養精怪,以異術假造輪迴之事來騙人錢財,可既然韋應典有了這等連修士都要豔羨的體悟收穫,此行究竟是不是上了當受了騙,反倒無從輕重、不必深究了。
三人搭乘牛車,一路晃悠回了曲阿鎮上。給車伕結賬時,一直神遊物外的韋應典才猛然記起自己已是身無分文,只得一臉尷尬地看著齊敬之掏錢。
因為早上沒有吃飯,韋應典主僕二人已是飢腸轆轆,當即拉著齊敬之尋了一家挨著江灘的酒肆。
坐下之後,韋應典一面招呼小二切肉沽酒,一邊朝自家小廝使個眼色,讓他速回客棧取錢,說什麼也不許辛苦奔波的齊老弟再破費。
齊敬之自然是無可無不可,眼見小二端上來的同樣是曲阿黃酒,不免心頭一動,當即將棗囊放在桌上開啟,權作佐酒之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看見這個棗囊,本已收拾好心情的韋應典不免又是一番唏噓:“愚兄自問不是什麼痴情種子,可回想今日所見,亦不免心有慼慼焉。世人皆道泉下苦飢、鬼不得食,是以才格外重視子嗣香火。那棗嫗的亡夫故去三十一年,尚且有人漏夜焚香、供他一棗之餐,他年棗嫗自己身故之後,卻不知還有何人能記得她……”
“韋兄能憐貧恤老,可見胸中自有一顆仁心在。泉下如何,世人終究難知究竟,老兄先前也說,一旦身死,前緣盡棄,我輩將心意盡到,求一個問心無愧也就是了。”
齊敬之父母早亡,此刻亦不免心生感慨,目光掃過自己的右臂,又思及那兩棵靈異滋生的棗樹、送棗的小兒與打棗的獺女,心知縱然棗嫗他日亡故,卻未必無“人”惦記。
念及於此,少年頓了頓,復又輕聲說道:“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韋應典聞言眼中一亮,將這八個字咀嚼一遍,忍不住撫掌讚歎道:“賢弟高論,愚兄不及也!人生百年如寄,能長留於心者,可不就是這麼點子念想?”
說罷,他便探手到棗囊裡取了一枚放入口中,咬得咔嚓作響。
齊敬之瞧在眼中,不由嘴角微翹,只覺這位老兄還當真如他自己所說,樂天知命得很。
少年便也跟著伸手取了一枚棗子,張嘴一咬,果然鮮脆甘甜,更有淡淡酒香縈繞齒間。
兩人當即就著這一囊棗子推杯換盞起來,才飲了兩碗,忽聽酒肆外有喧鬧聲自遠而近。
齊敬之扭頭朝窗外看去,就見一個麻衣草鞋、精神矍鑠的老叟緩步從門前走過,身後有不少人提著空魚簍、空木桶跟隨,其中就有自己所住客棧的夥計。
他與韋應典對視一眼,皆是想起了昨日從船伕口中聽到的此地只有一老叟賣魚、且過午不候的奇聞。
就見那老叟揹著手,手裡還拎著一個矮凳,慢悠悠地踱步而行。
他經過酒肆門前時忽一頓足,將腰間的酒葫蘆解下,扔給了早在門邊迎候的小二,口裡說道:“酒還是老規矩,至於下酒菜麼……取一隻燒雞便是。”
這老叟在門前站著不走,身後眾人也便跟著停步,沒有半點兒不耐煩的意思。
“獺公稍待!”
小二答應一聲,腿腳麻利地奔回後廚,不多時就出來,一隻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