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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喂，把它拖過來。&rdo;一個高個子戰士站在一株燒焦的沙棗樹下，吩咐跟在身後的矮個子，&ldo;能拖得動嗎？&rdo;他指的是一匹炸碎的馬。

&ldo;試試！&rdo;那個矮個子丟下線拐，拉起了只剩下一副骨架子的馬尾巴，但他拉不動。

&ldo;班長！凍在地上啦！&rdo;

&ldo;我來！&rdo;

那個班長提了一根短棒，把凍在地上的馬骨架撬了起來，然後兩人合力拉到樹下，當作墊腳石，把電話線架在雖然燒黑卻還堅牢的枝椏上。

那班長向馬骨架留戀地望了一眼：

&ldo;這上面還有很多沒有剜淨的肉，還有這四隻馬蹄……&rdo;

&ldo;我敢說這是狼啃的！&rdo;矮個子戰士望著那粗大的馬尾巴，&ldo;班長，這馬尾巴真漂亮，我家裡就有個黃馬尾做的撣子，用了幾十年都不掉毛，可惜這個是黑的，若是白的就棒啦！雪白……&rdo;

&ldo;我看你就找個白的吧，可是，你現在帶上它有什麼用？撣戰壕嗎&rdo;

&ldo;將來總有用的。&rdo;

&ldo;娶媳婦撣炕上的土？&rdo;班長意味深長地笑了，&ldo;黑的白的都不吉利，還是找個紅的好！&rdo;

&ldo;可是不知為什麼，馬家軍的紅馬特別少，有黑馬旅、花馬旅、白馬旅，就是沒見紅馬旅！&rdo;

&ldo;黃馬也不多，&rdo;班長也覺得迷惑不解，&ldo;這隻有軍馬場的人才知道為什麼……好啦！&rdo;班長掛好了線，從馬骨架子上跳下來，&ldo;你的主意不錯，將來搞了馬尾巴撣子，是個長久的紀念……眼下是架線要緊。&rdo;

&ldo;班長，&rdo;矮個子戰士重又背起線拐，手中拽著電線，&ldo;你說，咱們為什麼又回到倪家營子來？&rdo;

&ldo;我看……夠戧……這個用不著咱們費神，動腦筋多了是要禿頭的！&rdo;

他們扯著電線消失在廢墟之中，像兩個時隱時現的幽靈。

陳昌浩下意識地望了他們一眼，當局者迷，戰爭中有許多心態不是和平環境中長大的人所能理解，在極端困苦艱難中所產生的歡樂與亢奮是不可思議的。

四周一片寂靜，這不是平常那種沒有聲音的寂靜，而是嘈雜中的寂靜。它是內在的，幾乎聽不到一聲槍響。寂靜預示著更為慘烈的戰鬥即將來臨，戰神，就像一隻偷嘴吃的貓，慢慢逼近逼近。

陳昌浩望著消逝無蹤的那兩個電話兵的去處，心頭掠過一陣蒼涼，&ldo;愁看京口三軍潰，痛說揚州七日圍&rdo;，他對返回倪家營子的決定產生了懷疑，感到一種重壓，覺得需要道義上的支援和心理上的安慰，他回頭問李特：

&ldo;你說，中央指示我們固守五十天以待救援，你以為怎麼樣？&rdo;

&ldo;倪家營子已經不是從前的倪家營子了，在這一片廢墟里是很難持久的，中央當然急於援救我們，可是中央還要顧全大局，而且，遠水難救近火。&rdo;

李特搖搖頭，他還沒有把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可是陳昌浩是聰明人，他想出來了。目前的西路軍也不是初佔高臺、臨澤時的西路軍了。要求中央派大部隊到河西來是不現實的，甚至是不可能的，那很可能使更多的部隊陷入困境。派少數部隊來，杯水無補於車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