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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張幹事說得很像真的，我仍然不相信黑山就在前面，方位不對。

張幹事還不斷地向我炫耀他從諾爾布藏木那裡得來的知識，竟然考我：&ldo;戈壁&rdo;是什麼意思？

我承認不知為什麼叫戈壁，似乎叫亂石灘更為易懂。他說戈壁是蒙古語，就是&ldo;難生草木的土地&rdo;。我想他大概是對的。本想跟他抬扛：&ldo;芨芨草、駱駝刺不就是草嗎？&rdo;動了動嘴唇還是算了。

我看到張幹事駭異地望著他的黑山，乾裂的嘴唇慢慢張開，驚詫地喃喃著：

&ldo;怎麼近了？&rdo;

果然近了。隊伍中有人驚呼：

&ldo;沙暴！&rdo;

在河西走廊轉戰數月，是聽說過沙暴的厲害，但只能在大沙漠上才有。

我仍想像不出，眼前越來越近的黑山，跟沙暴有什麼聯絡。&ldo;沙暴&rdo;顧名思義，沙漠之暴風而已。&ldo;馬嘶古磧寒沙白&rdo;，即使不白也應該是黃色，怎麼是黑的呢？

舉目四望，周圍是茫茫荒野，無處躲藏。這是大自然的又一次突襲。戰士們都不知沙暴的厲害，還在開著玩笑，認定那是一片烏雲，希望在一場瓢潑大雨中洗個澡。

黑山徐徐推進，似有一片樹葉從中飄出‐‐那是一隻山雕，從隊伍頭上掠過向祁連山飛去。

工委總部指示部隊作好迎接風暴襲擊的準備，要相互拉緊，就地臥倒，以衣蒙面，頭埋沙窩之中，切禁四處亂跑。在風暴來前，班排為單位，尋找溝坎，以作抵擋，並保護好物資器材。

後來又不斷補充細則：要放下帽耳，保護好耳鼻口眼，不要抬頭觀看，以免飛石砸傷。

部隊停止了行進，在原地散開，去找溝坎。有的挖坑以作掩體，既膽寒又興奮。膽寒以準備歷險，興奮以瞻望沙暴之雄姿。

&ldo;要刮多少時候？！&rdo;

&ldo;誰知道呢？&rdo;

&ldo;少說也得一天一夜！&rdo;

&ldo;去！去！就像一陣旋風，一眨眼就過去！&rdo;

部隊按照總部要求，作好準備，帶著大禍即將臨頭的疑懼，等待著沙暴的到來。沙暴卻遲遲不至。只見那座黑山越升越高，橫斷了北部天際。在黑山和天幕銜接處，呈現出一幅絕妙的景象：

天空由暗藍變成青紫色，猶如倒懸的海水；陽光照射著那座黑山，那雲團似的山頂進發出絳紅色的鋒芒，像炭堆上的火苗。

不斷地有火星飛進。黑山不斷推進，它是活的，不斷地翻滾。不知何時，它忽然改變了山的形態，變成翻卷的烏雲，似有閃電抽搐。多數同志認為，準備迎接的是沙暴，襲來的很可能是雷雨。

&ldo;雷雨？&rdo;這不可能，天氣這樣寒冷，似乎還在冬季，剛剛經歷了祁連風雪的人們，怎麼能相信會有雷雨。

&ldo;怎麼不可能？四月二十三日清明，穀雨早已過去，早在一個月前就是驚蟄了。&rdo;

&ldo;這裡是大西北，不是鄂豫皖，八月份才收麥子哩！&rdo;

爭論忽然停止了，傳來隆隆的沉雷聲。這雷是從地下滾起，像石磙碾軋過來，戈壁灘在重壓下沉悶地喘著粗氣。

我也覺得全身灼熱。

鋪天蓋地的黑雲在蠕動，幻化成萬千條黑色巨蟒，互相纏繞翻滾，扭曲絞殺，鱗片飛舞，閃爍出晶亮透明五光十色的光彩。像炮彈在煙霧中炸裂，像火的噴發四下飛濺，然後碎散成鮮紅的、淡黃的、墨綠的、綻藍的、深紫的翡翠寶石，打進翻滾的黑蟒的軀體裡，然後又進射出來，千百種難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