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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從我離家開始,國家就遇到了連續三年的困難時期。我吃著飛行學員的伙食,卻忘記了全家還過著以野菜充飢的日子,也不理解父母親為什麼不照張相給我,因為,我好想念他們。等我1962年探家時看到父母親和兩個弟弟因嚴重營養不良,臉上的浮腫還沒有消退時,我全明白了。那次探親歸隊後,從弟弟寫給我的家信中得知,母親為沒能讓我吃上一頓餃子而哭了好幾次。
面對隔離審查房間的四面牆壁,一想到母親和自己當前的處境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淚流滿面,我曾竭力壓抑自己的悲痛情緒,但是,放在眼前的幾封加急電報與母親的身影使我不能自已。經我多次請求,才被許可回到北京城裡的家,給河南老家寄錢為母親辦喪事,時間只有一天。
這是我自&ldo;九一三&rdo;事件以來,時隔近兩年之後第一次與妻兒見面,沒想到帶回家的沒有任何喜悅,而是親生母親辭世的訊息。岳母一家都能理解我的心情,第二天,當我離開岳母家準備返回學習班時,登上公共汽車前,妻子從衣服裡拿出早已為我準備好的黑紗,默默地為我戴在衣袖上,看到黑紗,想起死前沒能見兒子一面的母親,一陣酸楚湧上心頭,難過地望著同樣心情沉重的妻子,喉嚨裡好像堵著什麼。妻子一邊為我戴黑紗,一邊小聲說:&ldo;按我們老家的風俗,是不能在岳母家戴孝的。&rdo;
從我回家到離開這段時間裡,兒子一直不離開他媽媽身邊。我問兒子我是誰,兒子回答:&ldo;你是叔叔。&rdo;這使我想起1971年9月11日給家裡打電話時,兒子還在電話裡叫我幾聲&ldo;爸爸&rdo;,近兩年不見,兒子認生了。其實,在兒子幼小的心靈裡還是有爸爸的,看到別人家的孩子有爸爸,他相信自己也一定有爸爸,只是不知道爸爸為什麼總不回家。
1973年7月份,當我結束學習班隔離審查的生活,得到專案組的允許,回到我日夜盼望的家鄉的時候,在那生我養我20年的土窯洞裡再也見不到母親的身影。記得前兩次回家,總是母親伴我促膝長談,教我走親訪友帶些什麼,說些什麼,使我感到有媽真好,家裡有媽感到多麼溫馨、親切。可是,母親在哪裡?我迫不及待地衝出窯洞,直奔野外,在我小時候母親帶著我上墳的地方,增加了一座新墳。插在墳堆中央的柳樹枝上已長出嫩芽,墳土上已長出的草葉隨風擺動著。我望著這塊熟悉的墳地,想到小時候每到清明節母親就帶我到這裡上墳的情景。母親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對我說,墳裡邊是你的爺爺和奶奶。還說父親很小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所以,父親是獨生子,我沒有叔叔,也沒有姑姑。在同一個地方,現在該我為母親哀悼了。姐姐說,母親彌留之際總是惦記著你的歸來,最後還是叫著你的小名咽氣的,去世前兩隻眼睛都因得了青光眼已經失明瞭。母親出生在辛亥革命那一年,去世時62歲,如果不是因為我,母親還會多活些時日。記得母親說過,在她只有7歲的時候,由於個子太小,就得站在小凳上刷鍋洗碗,一輩子沒有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還沒等到我能把母親接到北京小住,她老人家就永遠離開了我們。母親的命運好苦啊!
學習班裡,我望著不知修改過多少次的交代材料,心情難以平靜。在這份綜合交代材料中除了第一部分屬於年齡、職務、文化程度、政治面目等基本情況外,主要包括自己作為&ldo;林彪叛逃機組成員&rdo;之一從北京飛往山海關的經過及充當林賊叛黨、叛國空中交通工具所犯的錯誤及原因,錯誤的性質是屬於方向路線的。
與1971年9月份剛接受組織審查相比,心理上對來自許多客觀問題的承受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近兩年的被審查生活使我改變了許多。從思想上早已淡漠了所謂&ldo;專機任務&rdo;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