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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這麼早就回了?你那些個小子們也放你走?」陳鴛抹了把鬢角,方才甩袖流了幾滴汗珠也全擦盡了。
江文成在手心哈了一把氣,指著陳鴛的左手說:「你這又是作甚了?不是師哥說你……雖說那是你娘親留給你的,但在宮裡也是能要小命兒的物件。」
陳鴛佻薄地瞥去一眼,看了看手掌,還不是方才點唇用了些青紅胭脂落在上面了,一邊用衣袂擦淨一邊埋怨。「你以為我想帶著進宮啊,真要是搜出來準保治我個穢亂後宮,幾顆腦瓜子都不夠砍。可我娘親就留下一包袱東西給我,能變賣的都叫大娘盡數當了,就剩一副水袖……」
說著陳鴛往江文成那邊靠去,對著他的胳膊推搡一番,嗔道:「大哥也會替我藏著的吧?我不說你不說的,還能叫旁人知道了?再說了,從前在師父那處住著時你還不是誇我那樣俊俏嗎?怎麼?現在見得小公多了眼界一開,我陳鴛就數不上個兒了唄?」
「老六!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江文成被他隨便幾句鬧了個大臉紅,掙開了他的手急道,「那時的事莫要再提,是大哥年歲小說了不當的話,你怎可將自己比成戲子?那副水袖若是實在不捨得也可去求求師父發落,只是不可再這般……這般輕佻了,免得叫什麼人……什麼人佔了便宜去。」最後幾個字江文成幾乎是咬碎了吐出來的,明明只想提點老六幾句,怎知道自己這張笨嘴張口又是苟斥了一頓。
「戲子?戲子又怎麼了?礙著你什麼事兒了?再說我娘親就是戲子,還是戲班子裡的臺柱子呢。」陳鴛嗅著江文成身上的鹹汗味兒就想靠過去,以前明明是最疼他,現下一張口就是說他說他,厭煩死了。
「我、我不是輕看你娘親,我這……只是……這只是……」江文成最怕就是老六貼過來,就跟他曾夢見抱住的妖精鬼魅似的,忽地站起身來,青白交替的臉色轉而變紅。他總說錯話,一對上老六就說錯話,那些老六不愛聽的字句從口中溜得飛快,只讓陳鴛誤會自己不識好歹了。
陳鴛自是明瞭,公公這輩子與小娘子無緣,有時就盛著個男人偷愛著,忍不住討個巧賣個乖,手掌託著尖下巴磕兒,看大師哥如此忌憚著自己,說道:「說來說去還是嫌棄老六是戲子之子唄,可我這身子都淨了,還子個屁。師哥這幾年不疼我可是嫌我髒了?」自打江文成將他疏遠了,陳鴛把眸子哭成淡紅色也猜不出個究竟,乾脆喝一壺老酒找旁人暖暖被子,摟著抱著就當是江文成伴著過夜。總歸都是小公公,叫人摸一把屁股、親個嘴兒的能吃什麼虧?
「沒有!你怎可輕賤自己!」想起那些時日江文成猶如心肝受損。老六自小就是排行裡最金貴的那個,興許是雙親健在的日子富足,娘親得寵自然是將孩兒當小公子養大的。記得陳鴛頭一年跟著師父什麼都不會,不僅不會還處處挑剔著,嫌棄床板子躺不下人,嫌棄小公公的飯菜如同嚼蠟。江文成是老大,蓬萊發了大水沖走了一家和良田,自己扒著船家的麻繩兒才上了船。吃苦的活計就沒他不會的,身子骨兒結實,個頭也高。
有一回師父得了賞賜提回來一簍子江雜魚,可是進上的貢物。陳鴛亮著眼睛說了句這魚我娘親給蒸過,到那晚分魚時,老大那半條就落在陳鴛碗裡了。江文成蹲在他邊上,咽著唾沫星子問他好不好吃、還要不要吃了?一會兒子又提醒他慢點挑刺。誰知吃慣了魚蝦蟹肉的陳鴛竟像個偷腥的夜貓兒,好似這魚骨魚刺都化為烏有,竟能啃出一條整整規規的大魚骨來。打那之後江文成就沒怎麼沾過魚腥,光看著老六吃完了嘬手指頭。
但終歸不是那時候了,江文成攥著拳,五臟六腑都被烈酒燒起來一般。他本以為將老六往外推就能死了那人的心,竟不知一推把人推去別人床榻上了。夜夜悔是少不了的,可江文成就是死也得守著這一步,因為他也是個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