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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栩和許煦在這裡渡過了整個童年、少年、和一部分的青年。
陸之栩的姐姐當年也是從這個小區出嫁的。
陸家和許家住在同一棟樓裡,當年是整個小區最新的紅色樓房,現在隨著居住者的退休,也都頹敗下來。
樓下有孩子在打鬧,聽說小區今年又新搬進了一批老師,這大概是他們的孩子。
陸之栩在樓下停了車,下車,鎖門。老式的小區裡沒有停車場,老師的車都停在路邊。
小孩們都不認識這個穿著西裝的漂亮男人,紛紛停下了動作,好奇地看著他。
陸之栩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時候,也曾這樣在樓下打鬧,他是陸家嬌生慣養的小兒子,又長得漂亮,別家的小孩都讓著他,許煦更是經常照顧他,那時候,樓下的樹似乎還沒這麼矮,矮得垂下的枝條幾乎碰到自己頭頂,樓道也似乎並沒有這樣暗,暗得他好像不是在往樓上走,而是陷入了回憶的沼澤裡。
他其實很怕回來。
有些記憶,並不算可怕,也不算殘酷,只是你不願想起。因為那記憶裡有你血脈相連的親人,有你的父母,你看著他們死去,變成冷冰冰的墓碑,從此這熙熙攘攘的世界中,只留你一個人孤獨前行,從此再沒有人為你等到夜深,跟在你身邊嘮叨,讓你多吃點飯,多穿點衣服,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面瘋玩。
父母不在了,家又在哪裡呢?
每一個老人,每一對父母,最終都將死去。
這是每個兒女都必將經歷的錐心之痛。
那雙牽你走過整個童年的手,那個讓人可以趴在上面安心睡著的溫暖脊背,每次考試之後都讓你忐忑的叫父親的人,給你做美味的湯,做你喜歡吃的菜的叫母親的人,你恨不能一輩子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這是無論愛人、子女、朋友,都無法填滿的空白。
陸之栩今年二十七歲,他父親過世已經快五年,母親過世已經四年。
他有四年,不敢獨自回來這棟樓裡。
他是麼兒,被捧在手心裡疼,有一天他從大學回來,發現父親不在了,有一天他去廚房給寶寶沖奶粉,聽見臥室一聲悶響,他母親臉色青白地倒在了地上。
他從天堂掉到地獄,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
他帶著寶寶活了四年,賺錢,買房子,吃飯,睡覺。
然後遇見夏宸。
然後在某年某月,某個下午,他回來了,一個人回來。
他陷進積年的夢魘裡,又一點點掙扎出來。他說服自己,一切都沒有什麼大不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他還是不敢走進那所房子,他的勇氣只夠支撐他將燈開啟,房間裡一片明亮,當年全家坐在那裡吃過飯的飯桌、看過電視的沙發,乘過涼的陽臺都還在那裡,母親親手織的燈罩,父親喜歡坐的藤椅,還有姐姐出嫁那天置辦的塑膠花,也都在那裡。
他跌坐在玄關的地上,不敢再前進一步。
他只是陸之栩,一介凡人,即使他言辭囂張行為妖孽,即使他飛揚跋扈沒心沒肺,他也只是個人而已。他一樣會痛,一樣會哭,他仍然記得他第一次帶寶寶回到這裡,他連樓道也不敢上去,他抱著寶寶站在樓下,香樟樹落下葉子來,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去,寶寶還在他懷裡。
他像個自虐狂,每年他都要帶著寶寶回來,每年都不敢進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回來,也許他只是怕,如果有一天,寶寶問他:&ldo;我媽媽去哪了?&rdo;他該怎麼回答。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窗戶外面完全黑了下來,他全身都在發抖,卻仍然站不起來。
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像投入水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