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第1/2 頁)
在意了,就會害怕失去。失去了,便不知如何面對。
以前連翹總開玩笑說「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漸漸失去抵禦孤獨的能力」,所以她才不打算同任何人廝混在一起。
如今陶裡終於受不住這樣的無助情緒,於是提前走了。
我回到書房時,趙彰已經哭累了,獨自趴在桌子上哽咽著。我站在窗前等趙偱回來,一直等到了天黑。他似乎已經得知了訊息,迅速地將一切安排妥當後,與我說道:「你留在府裡罷。」
我蹲下來抱著膝蓋,搖了搖頭:「不管去哪兒,我想與你在一起。」
他猶豫了片刻,將手伸給我:「走罷。」
頂著夜色出發,外面的雪漸漸停了,車軲轆壓在冰面上的聲音透著寒意,我靠著車廂內壁,一言不發。
趙彰是真累了,裹著毯子縮著腦袋悶在角落裡沉沉睡去,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睛周圍都哭腫了。
燭臺不停晃,光線微弱,趙偱將我身上的毯子裹緊了些,軟聲道:「睡罷,有我在。」
我將頭枕在他肩上,沉默了會兒,輕聲道:「我睡不著,你能陪我說會兒話麼?」
趙偱伸手摸了摸我的頭髮,依舊柔聲道:「你想聊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冷,便將他的手握得更緊,「我原本以為,他過世之後,我面對什麼事都能心平氣和了。」
我聽得到趙偱清晰的呼吸聲,平穩,又透著一絲清冷。他開口慢慢問道:「給他辦喪禮的那些天,你其實一直都在,對麼?」
我的心沉了沉。
那些天真的是冷透了,我沒有資格進去給他燒一炷香,也不知如何面對陶裡。空中不斷翻飛的冥幣紙灰和嗆人味道,與初冬裡生澀的北風一樣讓人眼睛痠疼。我獨自坐在靈堂外面搭著的簡單棚子裡,握著一杯清透的帶著香火味的涼白開,看弔唁的隊伍時長時短,聽身旁的人細聲嘀咕關於趙將軍的每一個故事,一字一句都寫進了心裡。
滑稽又聒噪的喪樂在耳邊一直迴蕩,到後來,滿腦子都是那個調調。
趙偱深深嘆道:「那時我見到你,你眼睛裡全是不合年紀的淒涼。好像整個人世,都已經替他作了陪葬。」
【三三】年關
我微怔,頭離了他的肩,微微驚訝道:「你見過我?」
他看著我道:「先前並不知道是你,後來想想,興許也只有溫連永才會做這樣的事。兄長下葬之後,你時常會在後門口若無其事地坐上一陣子。那時我便想,你是否一直當他沒有離開,在固執地等。」
眼眶微酸,我眯眼看了看晃動的燭光,輕嘆道:「怎麼會呢?只是一條路走慣了,又有些長,中途停下來歇歇腳。」
「那時候我也難過,且在病中,看著他離開,許多事也轉瞬成了死木縞灰,不敢再有太多期許。」他頓了頓,語氣依然平淡無波,「因此我想,我大約能夠明白你到底在為什麼而擔憂。」
知我者,謂我心憂。我又將頭靠回去:「你不想成為趙懷寧,我亦不想再失去一次。我們都活在為未到來的事情而焦慮的誤區裡,只能徒增煩惱。我如今這樣同你說,好似我能夠想通這一切。你開導我,卻好像又比我看得通透。但人在說服旁人的時候總是滔滔不絕,似乎永遠不會詞窮。試圖說服自己時,卻變成了各種行不通。」
他沉默半晌,輕輕嘆了一口氣:「但你要知道,這並不是死局。」
我握了握他的手錶示瞭然,卻又聽得他道:「悲傷成不了事。你我活了這麼多年,理應已經學會了收斂情緒的本事。我們若一直如此難過,阿彰亦會很難走出來。一個人時再苦澀的情緒都可以反覆咀嚼吞嚥,但若身邊有了旁人,卻又要顧及其他。興許,這便是為人處世的妥協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