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星儀(上)(第1/3 頁)
重陽後三日大火星祭之傳統,源於正德十四年己卯,席捲山東、河北、直隸三省的一場熯天熾地的大火。大火足足燒了整月,人力無以遏制,所過之處寸草不留。過後自熄,正當大火星西落隱沒之日。
卻說那大火星,位於東方青龍七宿之第五宿心宿,火紅光亮可比熒惑。春天時自東方夜空升起,入夏懸於南中天,之後逐漸向西退落,《詩》中雲“七月流火”,便是夏曆七月,大火星開始偏西向下之意。
重陽節前後,大火星完全隱沒不見,氣候由此轉涼,萬物伏藏休眠。民間篤信己卯大火系火神震怒降下天罰,而大火恰在大火星隱沒之時熄滅,令人們相信是火神感應萬物伏藏而離去,怒火隨之平息。大火星祭,既是為火神送行而舉辦的盛大典禮,也是喪生大火的千萬亡魂的追薦儀式。
中原祭祀大火星的傳統自古由來已久。《左傳》有載:“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閼伯為帝嚳之子,帝堯封其為火正,掌管大火星的祭祀,被後世尊為火神、己卯大火之後於各地興建的火神廟中所供奉便是閼伯。
說到大火星祭,滄州大霜海作為無可替代的主祭場,保有最正統亦最宏壯的祭祀儀式。只因儀式中的諸多環節,只在大霜海中才能實現,故而各地不得不在程式上作出變通。例如在蘇州等地,即是用檀香替代了皇室的紫菌香,以放天燈仿照大霜海的火尾舞等。雖然儀式上留有缺憾,但蘇州城繁華富庶,人口稠密,單就此地於正日舉辦的迎神賽會,排場之豪華卻又勝過滄州城十倍了。
申酉時刻,雨水淅淅瀝瀝,雲海間已透出明澈的金藍色。大火星祭前日,城中各家祭灶,於門前供設香燭,那檀香氣經大雨一衝,甜膩已減淡了大半,只剩下清貴冷寂的氣息,瀰漫於巷陌通衢,為古城平添神秘和莊嚴。
江離和道平在渡僧橋附近找了處鄰河的酒樓,特意要了樓上的閣子,窗戶面西,正對虎丘方向。這時酒保已將精緻素菜和點心鋪滿了一桌,二人一邊吃飯,一邊等待著觀賞夜間放天燈的盛況。
“姜居士,我看你一路過來,總是緊繃繃的,是在擔心甚麼麼?”道平說著夾了塊素燒鵝放到嘴裡。
“你既不做道人裝扮,就別叫我居士了。”江離自然不肯向她透露自己在提防甘露教,於是盛了一小碗杏酪送到她面前,收斂起嚴肅,對她微微一笑道:“我不替你警醒著些,怕是有人見到了你這樣的小姑娘入夜不歸,遊玩吃酒,過來糾纏於你!”
“啊——”道平把聲音拖得老長,指著自己鼻子道,“你怕我啊?”說完緊嚼幾下把素鵝吞入肚裡,拋了碗箸,蹦跳到屏風前。那屏風上嵌了張面尺八寸的著衣鏡,她進來時已相照過,可畢竟是妙齡姑娘,愛美天性,這會兒聽到了江離的稱讚,她便忍不住又去瞧了一遍。
她在鏡前晃了兩晃,顯有幾分得色,口中嘿嘿笑道:“你替我擔心?不必,大可不必!”
“怎就不必了?”
“姜……阿離哥哥,只有你們盡誇我好,可不知其他人都嫌我晦氣,躲著我還來不及呢。”
道平這話倒是不假。下山來到鎮子上時,江離就已察覺出人們對她不甚友善:那些偷瞟她的路人眼中除了好奇,總摻雜著鄙夷,即便是當著自己和何憂的面,同她說話的小販、腳伕也毫不掩飾對她的輕視,似乎這種態度已成為一種公開的默契。
只聽道平道:“我現在大了,他們心裡雖還有偏見,但多少收斂些,不會像原來那樣打罵我了,可還是不屑與我打交道的。”
江離疑惑道:“只因為你的血統?”臨清有不少海外商賈,人們或好奇或畏怯,但從未有過加之於道平身上的這種公然歧視。
“你們在北邊,所以感受不深,這其中的原因嘛,還要追溯到幾十年前。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