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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伸手去碰一碰眼前的人,可是抬起來的瞬間,才發現自己與謝識衣的手緊緊握著。
混亂交錯的紅線濕漉漉沿著兩人的手腕,曳到了池水中,隨梅花沉浮遠去。跟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樣,錯綜複雜。
是恩是仇,是敵是友,是愛是恨。
在那紅塵摸爬打滾,籍籍無名的年少歲月裡。
是提防是信任。對方到底是一經不備就會殺掉自己取而代之的惡鬼,還是無話不說走過無數生死起落的知交。
誰又說得清呢。
兩次分離都太過倉促,就跟初遇一樣倉促。
來不及告別。
也來不及想清楚這一切。
言卿突然輕輕地笑了,可能是太痛也可能是這霧氣太重,他眼中居然有些朦朧。看著謝識衣的臉,也如霧失樓臺、月照迷津。
「什麼都過去了。」他輕聲說:「謝識衣,哪些過去了呢?」
謝識衣微愣。雪色衣袍漱冰濯雪,他從來疏離的神色,好像這一刻稍微露出一絲裂痕。
言卿看著他,平平靜靜說:「其實我不知道我怎麼重生的。」
「我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百年後了,跪在回春派的祠堂裡。」
言卿笑了下,又道:「令牌和婚事都不是我提的,但我還是留了下來。」
「謝識衣,你知道的,我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上輩子穿越過來時,雖然失去全部的記憶只保留七歲的心智和脾氣。但現代的很多畫面,有時都會莫名其妙浮現。言卿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好在謝識衣小時候性格孤僻鋒利,特別招人恨,跟他見面就吵架,直接把言卿那種初臨異世的惶恐孤獨都給氣沒了。
言卿繼續說:「十方城在大火中毀盡,淮明子也死了。」
「我沒了恨的人,也沒了想殺的人。」
「嗯,我還恢復了段離奇荒誕的記憶。」
關於《情魘》這本書的,不過說出來,你肯定不會信。
言卿勾起蒼白的唇,散漫地笑了笑說:「謝識衣,你問我的那三個問題,其實答案都很簡單。」
「不離開回春派,因為想見見你。好像這世上,我現在也只認識你一個人了。」
「裝瘋賣傻,因為不清楚我們之間是敵是友;隨意偽裝,因為感覺反正也騙不過去。」
「那個問題重要嗎,當然重要啊。」
言卿說完,沒忍住笑起來,但他現在元嬰剛剛重塑,從大腦到四肢百骸都泛著痛意。或許也正是如此,才會隨心所欲在謝識衣面前說這麼多吧。他們之間看似最不設防,可又最設防。只有這樣意識不清、半夢半醒,才敢流露一絲真實。
謝識衣一直沒說話,愣愣聽著,彷彿一尊沒有煙火的玉雕。
從來琉璃般冰徹的眼眸,現在好像沒回過神,視線迷茫安靜。
言卿接著說,自嘲道:「怎麼能不重要呢?連一句朋友都不敢說,只能道聲故人。我們這樣的關係,你又為什麼幫我?」
梅花飄入池的聲音很細微。
玉清峰常年落雪。大的雪花晶瑩冰冷,稜角折射出天地的寒光。小的雪花如星如絮,紛紛擾擾落滿青絲。
言卿丹田之內的金丹終於徹徹底底崩析,融合,成了個緊閉雙眼的嬰孩。靈氣四溢,流光璀璨。結嬰成功的瞬間,痛苦回潮,急驟又劇烈。他臉色煞白悶哼一聲,身體往前倒。
謝識衣幾乎是瞬間,伸手扶了一下。
言卿下巴抵在了他肩膀上,喉間溢位腥甜的血,渾渾噩噩想:他上輩子洞虛破化神時都沒那麼狼狽過。
他嘀咕:「怪不得你那麼慎重,重新結嬰果然很遭罪啊。」
言卿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