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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蛋糕,路皓然噘著嘴。他習慣性地先餵兩個妹妹吃雞蛋餅,父親制止了他:你先吃。他吃得高興,父親又許諾:明天給你補一個蛋糕。當天晚上路楠渾身起了小疹子,夫妻倆帶她上醫院,忙亂中自然又忘記了給路皓然的承諾。不懂事的路桐從幼兒園回來,開冰箱、掀櫃門,問哥哥:蛋糕呢?
後來兄妹倆懂得,家裡萬事,排在首位的是路楠。生日再被遺忘,他們也懂得這是不值得鬧脾氣的事情。路桐喜歡跳舞,很小時候就在少年宮舞蹈班門外頭偷看偷學。後來周喜英給她報了舞蹈班,從五歲上到十歲,所有老師都認得常來接她的路皓然,但全都認不得她那極少出現的父母。
妹妹的病是出生時帶下來的,腦子轉得有點兒慢,苦和痛都像有些遲鈍似的。路皓然餵她吃東西,忘了試冷熱,湯水燙了她手指。她伸直那根小手指,主動呼呼吹氣,安慰哥哥:吹吹就不痛了。她很安靜,路桐和她睡覺的時候,常常會莫名驚醒,在昏暗光線裡死死盯著她胸脯,直到看見有節奏的起伏才放心。
沈榕榕母親和周喜英認識,她跟路桐從小就是朋友。路桐把她帶回家裡玩兒,沈榕榕看到和路桐一模一樣的小姑娘,驚訝得上手就捏路楠的臉:「這是真的人嗎?」路楠不那麼喜歡沈榕榕,她分走了哥哥和姐姐的愛,每次沈榕榕到家裡玩,她就會悶悶地生氣。
她很瘦小,躺在醫院病床上小小一個,走的時候也沒什麼動靜。當時父親去找醫生問情況,路皓然在病房裡看著,路桐和母親下樓去吃飯。桐桐想吃什麼呢?麵包?湯粉?叉燒飯?媽媽給你買。周喜英樂滋滋地數著。
路桐那時候十二歲,長得已經跟周喜英差不多高,瘦長條的小姑娘。她記得自己和母親親暱地手挽手,為路楠而高興:她的病情終於穩定,不再發燒,能說一些話和吃一些東西,一家人都覺得看到了希望。
母女倆走到樓下,忽然聽見五樓上路皓然帶哭腔的聲音:媽!回來!媽!!!
周喜英立刻就懂了。她知道遲早有這一天的。做了十二年的思想準備,還有什麼可驚訝?電梯停在十幾樓,她等不了了,沖向安全通道。路桐跟在她後面,才走到三樓,周喜英的腿忽然一軟,跌在了樓梯上。她終於啊地哭出來,站不直就攀著樓梯,一格格爬。路桐把她攙起來,才知道瘦小的母親原來也這樣沉重,重得她無法負擔。她沉重的母親終於爬上五樓,顫巍巍開啟安全通道的門,像一顆炮彈衝進路楠的病房。
小時候路桐有點煩路楠。她照顧路楠的時候沒法出門玩兒,就算出門也得帶著她牽著她。可路楠沒了,她整夜整夜睡不著,不停想那隻總是被她牽著的手,粉色的指甲,掌心的紋路,想得比自己的手還要詳細具體。路楠稚氣地喊她姐姐,聽她說學校和朋友的事兒,滿眼都是崇拜和嚮往。有時候姐妹倆鬧點兒小脾氣,對坐著你哭我也哭,最後互相擦眼淚。
路桐滿腦子都是這樣的事情。世上有個人,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多麼神奇。她童年少年都很健康,沒有什麼疾病,學校裡流感肆虐,路桐總是最健康的一個。周喜英說都是路楠幫你吃了苦頭,她是來替你消災的。
後來再回想,也許那時候周喜英就起了念頭:路楠幫路桐擋災,路桐也得為路楠做點兒什麼。
初中開學之前,周喜英把路桐叫到面前,告訴她,她要使用一個新名字。
父母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改名這件事是周喜英一意孤行,她花了許多力氣,找了許多關係,把已經離開他們的「路楠」又喚了回來。
父親不能扭轉周喜英的決定。周喜英哭著說路楠生下來時如何吃力,走的時候如何不甘心。路桐在客廳裡站著,她也哭,但當時還不知道具體為了什麼哭,只是單純地以為,改名字太麻煩了。
「我是路桐!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