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心猿意馬(第1/8 頁)
小臥室裡靜了一刻。燭光跳動, 一隻飛蛾嗡嗡撲上牆角,自己把自己撞暈了, 直線掉到地上。
王放端起茶杯, 小小啜飲一口。
其實他汲取上次的教訓, 來之前已經灌了兩壺的濃茶,確保一晚上都不會犯困。倘若氣氛融洽而熱烈, 他有信心,能一直堅持到天明。
但羅敷準備的茶水還是得喝, 這是基本的禮貌。再者, 她衝的茶比較淡, 確實比他自己鼓搗的濃茶要香。
他勾唇角, 笑一笑, 眼看女郎秀眉微顰, 眼波清澈而茫然。
區區“卑弱”二字開篇,弄得羅敷有點一頭霧水。然而她敬重書本,覺得凡是能寫成文字的東西, 肯定有它的道理。
她儘量嚴肅地記住了這兩個字的形態。又忽然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下面的字我認識!女、三……”
王放本沒打算教太快,然而她既然急著往下學, 可謂求知若渴, 於是繼續往下念。
“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這是說,女孩子出生之後,不能讓她睡床, 而是要睡到床下,表明她低男人一等。給她的玩具,也只能是磚啊瓦的不值錢玩意兒,不能把她養嬌了……”
他跟羅敷隔案對坐,帛書鋪在她面前,他自己掃視一個個倒置的文字毫無困難,還能講得頭頭是道。羅敷心悅誠服。
可他講的內容卻是愈發匪夷所思。說是家庭守則一類,又不像。
她終於忍不住打斷:“等等!這是誰家的規矩?”
“曹家的。”王放眼皮不抬,再吃顆棗,“這意思咱們待會兒再解。這句話裡生字不少。比如‘床’、‘磚’、‘瓦’都是日常用具,你要記牢。記字有訣竅,先看偏旁部首……”
羅敷用心聽完了,依舊有些糾結。等他講到“三者蓋女人之常道”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又提問:“為什麼不能讓女孩子睡床啊?”
王放正得意地滔滔不絕,驟然又被打斷,異常不滿,臉一沉,指著帛書中間一句話,低聲教訓她:“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男人說話的時候不要插嘴。”
“王放!”羅敷騰的直起身來,隔空一把揪住他衣領子,小虎牙態若咬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學問?還是你編出來耍人玩的!”
小學究一下子斯文掃地,連忙丟下帛書,舉手告饒:“阿姊,疼,疼,輕點!噯,尊師重道……”
“尊個頭!你別欺負我不懂!”
王放整個人如同洩氣皮球,眉毛鼻子皺著,居然不合時宜地聞到她手腕上一股淡淡清香。
趕緊屏息,撇開頭,磕磕巴巴的解釋:“小子冤枉,小子冤枉,這是曹……曹大家的《女誡,不是什麼亂七八糟……我逐字逐句抄了一個時辰,要是……要是有半個字刪改,天打雷劈……阿姊要相信我……真不是我編的……我也編不出來啊……”
羅敷放開他,警惕地四周看看。不敢做出太大動靜,窗簾子依舊死氣沉沉的掛在原處。只有那燭火被她起風一帶,歪歪斜斜的晃了兩下。
她覺得王放應該不敢騙她。可他選的這是什麼書!
聖人還會管女孩子玩什麼玩具?
王放爬起來,撣撣衣襟袖口,小心翼翼地補充:“也不是我瞎選,你不覺得這書又短又好懂?是曹大家……是一個女官,特意寫給女子讀的,最近世家大族的女孩子開蒙,都用它……白水營裡沒有女子讀書,我翻了三箱子竹簡才找到個副本,還差點讓人發現了。我躲在箱子後頭,還被磕了一下腦袋……”
這才想起來展示額頭上那一小片紅。訴苦訴出了邀功的味道。
羅敷冷眼旁觀。這麼說,這書不是他自己瞎劃拉的?
——諒他也沒那個本事。寫書哪是人人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