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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薈十分感佩地將這位久仰大名的胡毋公子端詳了一番。
胡毋基是太常胡毋林大人的嫡三子,年方二八,乃洛京出了名的談痴,哪裡有清言會談玄會哪裡就有他。不過叫鍾薈折服的是,這位其貌不揚的公子大約是世上唯一一個能叫她前世阿兄聞風喪膽的人物。
她阿兄十三歲時跟著鐘太傅旁聽高僧竺道潛與名士殷鑑的清言會,愛現眼的毛病發作,從旁聽席中跳出來,先是將崇有派的殷鑑駁得只能吹鬍子乾瞪眼,然後又反過來執其理,將竺道潛也逼得頭頂油光直冒,他還嫌不過癮,索性自為主客,引經據典洋洋灑灑萬餘言不帶停頓,幾乎將崇有與貴無兩派的談證和義理都窮盡了。
她阿兄一戰成名後,便叫那胡毋基盯上了,此人不但三天兩頭登門造訪,一堵到人就與他翻來覆去地切磋那些車軲轆話,可以從清晨談到三更,連鍾毓這張能將死人說活的嘴皮子也拿他沒轍。
凡是能叫鍾蔚吃癟的人和物,統統都是鍾薈天然的盟友,她對這胡毋公子很有好感。
常山公主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對那一身綺羅看起來卻十分落魄的青年作了個揖:「胡毋兄別來無恙。」
「蘇兄!」胡毋公子彷彿見著了失散已久的親人,若不是常山公主躲得快,恐怕就叫他把手抓住了,「三月前一別後,我託人帶了幾封書信到扶風,可俱都如石沉大海,你可曾收到過?」
「啊,彷彿是不曾,」常山公主臉不紅心不跳,「我回家鄉未逗留多少時日,便又去了江左遊歷,後來又輾轉來了洛京,想來是不巧錯過了。」
扶風蘇氏是常山公主之母崔淑妃母家的姻親,族中有幾支至今仍居扶風,她在洛京廝混時常常假託一位一表三千里的表兄之名,這位名叫蘇晢的表兄從小到大連公主表妹的面都未曾見過,卻替她當了無數回冤大頭,時常收到各種莫名其妙的書信和土儀。
「無妨,信中那些見解粗陋得很,既然蘇兄身在京中,我們便可時時當面切磋,不知蘇兄下榻何處?此次又預備在京中」
」今日我來得晚,錯過了談端,未知形勢如何了?」常山公主趕緊截斷他話頭。
胡毋基一提起自己關心的話題便將之前的話茬忘了個一乾二淨,愣是用一對不趁手的八字眉演繹出眉飛色舞的效果來:「一番將將結束,下一番估摸著要換人。今日這場的題目是聖人無情,第一番裴思真主聖人無情,劉士居言聖人有情,裴思真詞鋒甚是犀利,不過聖人無情乃是時下顯學常論,只能說是無功無過的老生常談了……」
胡毋公子像爆豆一樣噼裡啪啦地侃侃而談,唾沫星子飛了滿天,常山公主嫌棄地拿麈尾遮住了臉,可他全不看別人臉色,只顧自己將第一番的唇槍舌戰事無巨細地複述了一遍,也不知那麼彎彎繞繞的一大篇他是怎麼記住的,號稱耳聞則誦的鐘十一娘實在是自愧弗如。
常山公主對這些絲毫不感興趣,只關心那俊俏的盲和尚何時登場。
不多時堂中有小沙彌搖了搖金鈴,人群逐漸安靜下來,都翹首以盼。
第二番果然換了人,為主的是個鬚髮花白的老先生,穿一身絳色紋織錦袍,後背有些佝僂,氣勢上便輸了一頭。他揮了揮斑竹柄麈尾道:「聖人為人倫之至,則天之德,得時在位,而未有心於喜怒」
胡毋基聽了片刻便失望地搖了搖頭:「盛名之下其實難符,這王道淵妄稱名士,不想也是個拾人牙慧的,去年白馬寺鐘子毓就是執此論將何同叔難得毫無招架之力。」
常山公主用麈尾掩著嘴,微微側頭小聲對鍾薈道:「你看見沒有,那王老先生門牙上有片菜葉子。」
鍾薈一看果真如此,不由莞爾。
那位王姓老名士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此番問難的是素有才名的荀家二房嫡長子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