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谷鬥(第1/2 頁)
如今的潘老頭已經不能跟年輕時候的潘老頭比了,他一手夾著煙,一手拿著鐮刀,慢慢往前方忠傳割穀子的地方去,打不動穀子的人,自動淪為割稻子的人:“寡是哦,你光是看著他田裡有水,你沒看到天干雨澇任何時候他一個人在田坎上天黑盡了都還不回家,套心神啊,光是望這點水,腳板都跑大了,那是拿汗水換來的哈。” 信好在邊上的棕葉子樹下找了片空地將馬拴起來,那邊打穀子聲音正好響起。只能站兩個人的鬥口上文三和餘開元兩個壯漢正‘嘿起’‘嘿起’的隨著谷把子一聲一聲吼著,雙手緊緊抱住谷把子從各自脖子的一側舉過肩膀,下半身不動,只借著上身的全部力量狠狠將其摔下來砸到鬥架子上,躺席裡瞬間綻開穀子因重力碰撞,摔下來四下濺開撞到躺席最後落回搭斗的聲音,密密麻麻的稀里嘩啦的聲音,像煙花綻開又像大雨滂沱的振奮人心的累累碩果秋收的聲音,辛勞大半年疲累大半年之後,欣慰而滿足的聲音。 谷把子下去,還要歪在鬥架子邊緣抖一下,以防摔下來的穀子沒有及時掉下來,又因高高舉起而掉落到身後的田裡去。 兩三把下去,把子上明顯不剩許多了,將把子拿的近些,看是否還有頑劣份子仍死死抓住稻草,翻一面,繼續再來。 你一前我一後,兩個人手裡的把子一起打完,各自將手裡的稻草整齊立在搭鬥邊上的鬥耳朵上,從邊上退去,這就輪到後面抱著把子吹著牛皮已經等候多時的畢仕能和霍錦貴兩人了:“格老子,今年的頭一把穀子喲,嘿實哈!” “已經立秋了還不打穀子欸整哪樣?他這個穀子嘜好打的很噻,滿吊的,還怕打不下來啊!” 兩人這樣說著,也開始一下一下‘嘿起’‘嘿起’的吼叫起來。又輪到歇下來的兩個人吹牛了。 信好最喜歡這樣默默站在田坎上瞧他們看似輕鬆實則費力的不停機械勞作的樣子,他曉得那一聲聲‘嘿起’裡所需要的力量,可站在一旁像個小監工一樣的他是輕鬆安逸的,津津有味的,同時又滿足了他的感官心理,這便好像是他正看著另一個自己在那裡工作,費力,認真,一點一點,一把一把將水稻全部消滅,最後他也在心裡跟著收穫滿載的果實,不費吹灰之力。 他太專注了,竟然老張走過來也沒注意:“馬牽下來沒有?” “……嗯。”他點點頭,又扭頭對他望了望,再次點點頭:“只有一匹,上午姨伯還要到公社賣西瓜,明天早上牽回來。” 這時候是文三和餘開元在鬥口上,畢仕能和霍錦貴在邊上套穀草,一把稻草裡抽出四五根,抱著腦殼挽一轉,大拇指壓在下面,等著稻草轉過來拇指抽開,一個稻草人就出來了,跟秧把子一樣。 信好簡直覺著渾身都在毛皮擦癢。栽秧打穀這種事雖然辛苦,心性來了,也能從裡頭覺悟不少妙趣,比如頭上熱腳下卻涼爽,比如雙腳踩在谷樁上人便不會沉下去,比如穀子在躺席裡綻開的聲響,比如打穀子的人在前面拉鬥,他偷偷跑到躺席後面的鬥上坐著,再比如那稻穀割開後水裡的螺絲…… “這個時候他還有西瓜賣呢?” “年年都要賣到這時候哦,要罷市了。”老張回答畢仕能的話,一面下田將兩個套好的穀草拖開,一面喊拎著褲腿在田裡尋找的信好:“還要晃啊?” 文三笑:“來學哈嘛,去年你就想來試兩把欸。” “他曉得!他曉得新米飯好吃!”老張笑,邊打量他的身板:“還要等兩年。” ……可他偏現在已經按耐不住躍躍欲試了。 老張打斷他的美夢:“鐮刀拿去,幫忙割穀子去。” 後面還有人在熱烈慫恿他:“你等他來試一哈噻,要從小培訓欸,早點找個接班的。” 又聽到老張在後面道:“這碗飯不好吃喲,該讀書的人還是等他好好讀書,等他去當毛主席的接班人,這個坡坡不需要接班人……” 沿著蜿蜒的田坎過去,走過一塊又一塊割倒的稻田,忠傳和潘老頭已經割到下面田巴兒去了。 論割穀子的好手,忠傳無疑榜上有名,一路過去,一排排谷把子大小均勻,整齊劃一靠田中間左右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