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九子(第1/2 頁)
一大早出門,沒人告訴她時間已經十點過了。臨折回去割穀子前望一眼已經走到大路上去的兒子,揹簍和口袋遮擋了他的腦袋,只看到他下面一前一後晃盪的雙腿,她無法聯想到三伏天裡趴在炙熱石頭上的蝸牛,而只根據前頭甩手踢腿的潘宏,從心底由衷欣慰自己有一個比別家孩子都懂事有擔當的兒子,比人人都誇讚的忠承還要優秀的好兒子。 假如永遠沒有跨時代意義進步後智慧機械裝置的支撐,純以老農民祖祖代代凝結下來的智慧經驗與體力進行播種收割並賴以生存,老實說,那樣的歲月僅用艱難滄桑等詞表達,敘者語不成句,聞者卻寡淡無感。那些艱難歲月究竟如何過來的?恐怕唯有堅定不移的信念和對美好未來的嚮往能夠支撐可以為繼。 可那樣的信念和期盼,於當下年齡的信好依然難以理解,不光他,沒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任何人都難以接受,在天寒地凍的寒冬臘月裡風雨無阻,在風雨交加的夜晚中蓑衣斗笠堅定腳步,和現在烈日當空下,面對一望無際的稻田有說有笑,大汗淋漓還可勁頭十足,從起伏的胸腔裡吼出來震懾人心的吶喊……或者,剛開始是信念吧,到最後也只剩期盼和週而復始的麻木了。 要將窘迫難堪的日子過得熠熠生輝,談何容易。 安逸與窘迫,剛落地的孩子也曉得選擇前者。何況他所在的年齡,正是蟄伏已久的自尊與叛逆最容易爆發的時期。 潘宏回家換了衣裳,外表上大致看起來似乎回到了信好記憶裡認識的那個夥伴,可他一時還是不知道應該怎樣跟他交流,相處,於是任他在灶房和壩子到處找他,喊他,問兩位在灶房裡忙的不可開交的老太太和在烈日下曬穀子的潘老頭:“信好呢?” “已經上坡去了吧,你以為都像你一樣一天到黑就曉得到處跑耍,人家一天到黑要做的事情多得很,你好好跟哥哥學學,恁大的人了不要光只曉得耍,看你以後啷個辦,你以為我嚇你,等你長大你才曉得。”忙著做飯的盧定芳這樣教訓他。 潘老頭又趕緊支援:“頭先還看到他的呢,可能跟姻伯公一起走下面田裡去了,你到大石包上面去喊,沒走幾步路,往那邊崗崗下去的。” 不等潘老頭的話說完,他已經奔跑著往壩子下面去了,連在大石包上確認一下都沒有,他認定他是跟羅清賦一起到下面田裡去了。 他默默揹著茶瓶從灶房出去,從堰溝沿另一條他看不到的小路往鐵頭黃田裡去。 潛意識教他一個人待著,什麼事也不做,什麼都不想,誰的話都不聽……骨子裡,卻愈發表現的像個三好少年。大概他的精神和思想已經分裂了。 幾乎與羅清賦老張潘宏三人同時抵達,潘宏又是那副興奮的模樣瞧著他:“我本來想走那條路的,以為你跟他們一路的又跑屋裡找你,早曉得我就不走這頭了。” “這邊竹林多陰涼。”他說到。鬥已經拖到忠傳身上了,她一個人顯然沒有能夠單挑四個男人的實力。羅清賦躍躍欲試要來站一哈鬥口,霍錦貴便讓開來等他上,自己拿鐮刀到前面同忠傳一道。 老張從躺席背後取兩把鐮刀下來,一把給他:“去幫忙割,等哈兒鬥要粑背上去了。” 他默然順從,跟著老張的腳步往忠傳那邊走。 “好熱!潘寧她馬上開學也上初中了,好安逸你們,一個暑假都沒有作業,好爽!我好多作業都還沒做,大爸那裡點兒都不好耍,一天到晚都在忙,我還天天都跟他幫忙,你在屋裡好耍不?我老早就想轉來了,太無聊了,不過幸好還有空調吹,家裡太熱了我的天,欸——說不定馬上到開學了又可以再放幾天高溫假欸,那就安逸了……”潘宏換了衣裳,脾性也立即回到了從前信好尾巴的時候,哪怕他在前面一句話沒有,他也能跟在後面獨自滔滔不絕說上幾天幾夜。 “我今天轉來在街上還看到你們班主任劉宏了,在大橋上跑摩托車,嚇我一跳!一個老師還跑摩托車!還搞個副業!遇得到哦!幸好他沒教過我,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馬上他就要來當我們的班主任了,他不是一直教五年級六年級的語文嘛,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