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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從程伊芙口中直到自己不是程憲的孩子,她就感到這個世界上沒有自己的立錐之地。
在她的夢境裡,世界總是無限擴大,而她只能蜷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膝蓋,感覺到外部世界越來越空曠,她落不到地面,伸手永遠接觸不到任何東西。有時她的夢境裡,世界又會無限緊縮,直至將她壓得透不過氣,身體的每一寸都被包裹起來,就像一個被裝起來的垃圾,不知道自己將被丟到哪裡去。
那種極致而絕望的孤獨感、隔離感,她用了很多年才慢慢消解,但也讓她心裡留下了長久的後遺症——缺乏歸屬感。
程伊芙出國留學後,她在程家有了喘一口氣的空間,這時她才感覺到自己如一株晚熟的作物,在別人成熟的過程裡她乾癟著,直到十六歲以後,忽然開始了生長發育,她終於清醒過來,定下了唯一的目標,離開。
所幸學習這件事,是付出努力就會看到回報的,兩年苦讀只為了這唯一的目標。總之她是無可牽掛的,與程家、與京州都沒有聯絡,她可以山高海闊飄去任意地方。
清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是她的信心之源,薄薄的一張紙就像一個按鈕,按鈕上寫著兩個字:開始。
她離開了,完成自己唯一的目標。
她開始了,以新生兒的姿態,以柔弱的身軀,乍然面對了整個未知的世界。她又回到了那個夢裡,靜靜地懸浮在廣闊無垠的宇宙裡,伸出手什麼也碰不到,連呼喊也發不出聲音,只好蜷縮起來。
所以,她怎麼可能不害怕?只是從來不敢承認罷了。
最初她打算自己強撐著,然後宋思涵來了,儘管什麼都不知道,卻正正好好地用她最需要的方式幫她撐了過去。程吉對她又愛又……說不上恨,儘管宋思涵的存在讓她無法徹底割斷過去,她也不忍心去怪宋思涵。
程吉的記性很好,一段戀情,怎麼開始,怎麼結束,她總能記得清清楚楚。
她記得入校第一次長假,宋思涵帶她逛街,請她吃飯,在電玩城陪她玩各種遊戲機。那天是宋思涵的生日,但過得像是她的生日,或者說是她想像中的生日,因為在程家沒有人為她慶祝。那是她開學後最開心的一天,從娃娃機裡夾到的四隻小白貓玩偶每次搬家都跟著她。
那年的秋末氣溫變化很快,學校很多人感冒,程吉也被傳染了。她剛有感冒徵兆的時候和宋思涵見過一面,被宋思涵囑咐了幾句,過了兩天宋思涵再找她,她就已經結結實實地感冒了。程吉來到清州大學的第一次生病,病得非常普通,和無數個學生一起流鼻涕,後腦勺每天沉沉的。
宋思涵有她的課表,她一週有兩天早上的一二節沒課,因為早上氣溫低,宋思涵就讓她不要專門下樓買早飯,那兩天加上週末兩天,宋思涵給她送了四次早飯。
那時候她才相信,宋思涵對她好,可能和真熱情或缺心眼無關,只是想對她好。因為十年前見證她最難堪的時候,因為十年後又在一千公里外不期而遇。
善良又溫柔,讓程吉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察覺她的喜歡,自己也心生歡喜。
宋思涵把她困在那個幽暗寂寞的夢境,又做了她夢境裡唯一照亮的螢火,伸手可以觸碰,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
「程吉,我喜歡你。你有感覺嗎?」
「你呢,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我也喜歡你。
再給程吉一百次機會,她也一次都不會拒絕宋思涵,她渴望光明,而那個時候,宋思涵就是光明。
戀愛後的寒假是她們第一次長時間異地,她留在學校,白天做著兼職,晚上想宋思涵。宋思涵每天都會給她發很多訊息,知道她很忙,不要求她及時回復,一次也沒有因為這個發脾氣。到了晚上宋思涵就會給她打電話,問她一天過得怎麼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