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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彎得像個拱橋,撐著身體的一多半重量,腦門上頂著書,也沒看。
帳簾被掀開,自然帶進來一股風。蓋在書頁下的眉毛觸知涼意,先是一皺,接著發覺了熟悉的氣息,便舒展開來。
他睡得久,吃了午飯沒什麼睡意,但似乎是少了個人的緣故,夢裡開始燒起連天的野火來,燒得周檀覺得四肢都逐漸發麻,被一種難以形容的鈍痛感包裹起來。
中州鐵壁,周檀在心裡無聲嗤笑,中州那一片富貴地、溫柔鄉,傲慢又自恃高貴,從沒發覺自己柔軟的胸腹,正對著別人的刀尖。
蜜罐子裡浸久了,每個人都在一身可嗅聞的甜蜜中夜夜笙歌,那地界,鐵壁銅牆包不住,萬裡烽燧也得塌。
夢裡的火越發近了,火光串成遊弋的火蛇,舔舐過他的四肢,帶來一種悶悶的刺痛。
記憶總是缺漏了一塊,任他怎麼琢磨,都難以在混沌的記憶裡,撥開這層火色,瞧見紀清河的面容。
她似乎說過什麼,在過於遙遠的舊時候。
「怎麼了?」赫連允湊近了,圈住他。
「我以為,你到晚間才回。」蓋在臉上的書冊被輕輕揭開,露出大半張臉。
「沒什麼大事,巡查的鷹,已經飛出去了。」
「那便好。」
「夢見什麼了?」
「沒什麼大事。」周檀支起身子:「噩夢啊,都是些唬人的東西。」
話是這麼說,赫連允先看見了他從耳邊蔓延到發梢的一層薄汗。
那層汗纏著碎發貼在他沒什麼血色的額角上,黑白分明的一道。
赫連允隔過軟毯按住他的肩頭,用了一點力氣收緊了:「是,都是唬人的東西,剛吃了些什麼?」
周檀指了指浮著一層剩餘油水的湯碗。
——
中州商會的車馬一向快,傳信的燕前腳飛回,後腳便有人叩動關隘。
關隘上安置了傳信的黃鐘,它狠狠一聲響,迴音霎時傳遍整個山口。
赫連允起身去看,一隻燕子落在視窗,正歪著腦袋瞪著眼。
「中州商會?」赫連允看見它腳下的紙環:「有什麼東西要收麼?」
「一些藥株。」周檀答道:「估計還有些別的雜貨。」
「上來的路,他們未必找得到。」赫連允衝著他伸出手掌來:「要去迎一迎嗎?」
「走吧。」
雪照山託了兩個人在身上,脊背一彎悶哼一聲,它的韁繩被赫連允卷在手裡,穩穩噹噹地走坡道向下面的平地跑去。
卷在車簾後的幡在風中扯了起來,那是商會的旗幟,還帶著舒展的紋徽。
幾號人離得不遠不近,只有負責傳達貨物的一位,垂手站在車廂的一旁。
裝貨的車,要比尋常車架長上兩倍有餘,箱子各個被固定得嚴絲合縫,兩扇車門被卸下,裡面的貨,沿著斜坡慢慢自行滑下。
護送的人馬並沒跟著湊近,灰袍的送貨人,袖口還帶著中州商會的徽號。
他並不開口,從袖子下摸出折成方片的貨單,清算完畢後,用一方小章留下自己的印信,便遠遠衝著周檀行禮,轉身登上了,卸空的車架。
周遭沒剩人了,只有一地貨物,不聲不響地,停在空地上,等待著被交接。
一輛披著毛氈的奚車在一旁落定了,穿白的姑娘家從踏板上落地,一雙繡鞋乾淨得沒沾染半點泥水。
隔得不近,瞧不見臉色,唯獨這一身衣服,白得像是滿樹梨花潮,先一步來了。
她攬袖示意,伸出手推起裝貨的推車來,菩提子打了個圈兒敲擊上車把手。車輪碾壓過灰塵和砂石,半遮半掩後面淡漠無波的臉孔。
周檀仔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