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第1/2 頁)
——
車馬走動都衝著王府正門,朱雀大街上訪客不少,側門前面,卻冷落至極。
陸承言放下扇子去看滾著輪椅的年輕郡王,臉上神情晦暗不明。
他手裡的情報不能說少,中州商會裡縱橫來去的秘辛,在他那都沒個遮掩。
但從來沒有一條訊息,會明裡暗裡提起過,澐州那位小郡王,是個瘸得站不起的病秧子。
只記得年初上城郊高臺祈雨時,這位的兩條腿還走得十分順暢。
這沒過幾月就要靠車輪代步,低眉順眼的侍女走過來推他,輪椅滾過庭院中修剪過的雜草,嘎吱嘎吱一陣雜響。
藥碗也被侍女垂眼敬上來,一股難言的藥味冒出來,逼得人倒退三步。
病秧子臉色發青地望著陸承言,眼皮要抬不抬,一股病氣烘到臉上,氣若遊絲:「將軍為何而來,也不必提了,我沒什麼力氣聽。」
他撫過使不上力氣的膝蓋,拉扯厚厚的絨毯:「將軍受困是真,可旁人也,自顧不暇了。」
紀泊旌,陸承言悄無聲息地默唸他的名字,淡漠地撩開眼皮:「王爺若是自顧不暇,不如講講,今年的海銀蓮,為何從澐州來?」
「將軍這話說笑了,澐州女去何處、留何處,嫁什麼人是自己的事兒,頂多有父母看顧,沒道理讓我來管。」
「我記得……」陸承言說:「重型商船過澐州關,要持郡王印信,審查後才能放行,不該,不知曉。」
紀泊旌的雙眼乍然一張,凜冽的神色從眼底一閃而過,他按住隱隱作痛的膝蓋,低聲笑道:「知道,又能如何?」
車輪擦身而過,他揚聲說道:「將軍留下用飯如何,澐州來的陳年釀,嘗一嘗?」
接著,靠在輪椅上的身子微微前傾,他湊近陸承言的耳背,幾乎是貼了上去,伴隨著撥出的熱氣道:「暗箭難防啊。」
「好。」陸承言答道。
「聽說於錦巖在將軍手下打閒工,不如一併叫來。」紀泊旌又揚起聲音說道,淺淡一笑:「小時候同門讀過書,倒是許多年沒見過了。」
郡王口中多年沒見的於錦巖,被收到訊息的車夫麻利地打包送來,衣袖上全是爆炸殘餘的煙氣和丹砂摩擦的痕跡。
他掀開額頭吹下來的碎發,胳臂下夾一隻胖得出奇的雪白毛兔,跨步進了門檻。
晦敗的氣息被燈火驅散,宴客廳裡擱了三隻座椅。
「金明衛……」紀泊旌輕輕掃視著,居中坐在桌前,輕聲道:「怎麼一個二個都去打閒工了?」
「閒工好……」於錦巖放下雪色的白兔,一團毛飄下來,毛球臥在他膝蓋上一動不動:「有閒有錢有名頭。」
紀泊旌啞然失笑,指向鋪開的酒盞:「嘗一嘗?」
陳年酒餘味算得上厚重,屋裡酒氣煙氣藥氣四處飛,都混作一團,紀泊旌掩住鼻,咳嗽著問道:「你在金明衛,做什麼?」
「煉丹。」於錦巖道,伸著一雙筷,他膝蓋上的兔探出腦袋來,一顆腦袋也搭在桌子邊緣上,四處扭動著。
「煉丹做什麼?」紀泊旌問。
「金明衛裡有什麼人,會做正事?」於錦巖笑一聲,只是反問道:「正事,惹事。」
沒人去提澐州瘦馬的事,於錦巖只顧撫摸自己膝蓋上的一隻兔,兔頭蹭著他的手腕,嘴巴里叼著一口生菜葉:「怎麼瘸的?」
他語氣淺淡,也幾乎沒什麼波瀾。
「才瘸……」紀泊旌說:「過幾月,站得起來,具體是怎麼傷的——」
於錦巖沒答什麼話,他敏銳地嗅到了些微異樣,只是磕了磕杯盞道:「不必細說了。」
紀泊旌也沒什麼擴充套件開來說的意思,只是頷首道:「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