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第1/2 頁)
馬蹄踢踢踏踏,大風一過,視野被颳得清楚了一些。晨霧消散了一些,還有絲絲縷縷的濕氣纏繞在身上,北地的氣候捉摸不定,翻臉翻得快而無情。
於是不管山頭上的鍋狀物傳達了什麼訊息,軍械部的臉,都會被翻臉的天氣抽個響亮的耳光。
馬蹄沿著前幾日的舊路返回漲水的淖子,原先寥無人影的地方塞滿了軍械部和輜重部的車馬,人人來回走動著,濕淋淋的衣袍都搭在車頂,等著太陽破開霧氣露個頭,曬一曬衣衫鞋襪。
先走一步的述問風駕著自己的滾輪千里望,轟隆隆停在一角。
水邊忙碌嘈雜,他架著琉璃片,一邊盯著看燕山口,一邊迅速動著指頭算數。
「怎麼,現學起來了?」周檀停在他身邊,聲音很淡。
「下不去啊……」述問風撓頭,啪地一聲合上書冊,他說:「老書裡也沒記載,問了一圈,都說來的時候,這淖子就黏稠得一團了,平日裡根本沒這麼多水,能從哪來的,天上來的?」
「不該是天上來的。」周檀捻著地上的草屑,輜重部哼哧哼哧拖回淖子上的車,灑下一堆撈出來的陳年白骨。
於錦田一身紅,配閃著金色的文人冠,穿得和他懷裡抱著的錦鯉一模一樣。
瑪霓撈著枯樹枝蹲在地上算星盤,顯然沒能哄得大仙開口講話,正在忙著偷窺天道的心情。
於錦田掐著嗓子,擦額頭上的星星點點的泥:「撈了幾天了,什麼都沒有,骨頭倒是不缺,真沒白叫這名字。」
一團巨大的黏稠的泥潭,歪在必經之路上,想必總是有僥倖的行人,也總有誤入其中的家禽野物。
形狀不同的骨架攤在輜重部的鐵輪車上,於錦田擱了盆子,奪過一根樹枝去翻檢:「多少年前的了。」
白骨淖用吞噬一切的架勢威震四方,這會兒被按著吐出來陳年舊物,整個淖子翻了一遍一樣,水漲起來,泥炭也莫名其妙變少了,湊近了看甚至有點清透。
紅背仙探出腦袋吐出一串泡,咕嚕嚕地自說自話。生鐵大輪轉動著,能撈出沉澱的雜物,泥炭抽了一層還有一層,十八般技藝全用上了,灶房的小娘圍裙一扯,用手扇風:「累掉頭了,這泥巴根本消不掉,不知道前兩天是怎麼少了一大團的。」
前兩天,除了那場來得快走得快的雨,沒什麼稀奇事情。
周檀低頭看著盆中的遊魚,轉頭問道:「閉氣下去,使得麼?」
「使不得!」述問風從車上一躍而下:「就算能沖開個水道,也下不去。」
生鐵輪還在嘎吱嘎吱叫喚,從泥淖的正中央,有一柱清透的垂直的水道,通向泥炭下不為人知的地界。
周檀縮著肩膀比劃著名,確實窄了點。但那水的顏色和別處不一樣,是清澈的,流動的痕跡不明顯,卻透露著似藍似綠的光暈,一圈圈擴散開來。
像個縱深無限的洞。
周檀摒去周邊的聲音,覺得胸前的跳動格外劇烈。洞口像是有人呼喚著,唱著引誘人一探究竟的曲兒。他眉目一皺,轉過臉去一錘定音:「得下去。」
繩索拖在腰上,三顆腦袋擠在上空,周檀將外袍塞給身邊的人,踩著水,輕飄飄沉下去。
出乎他的意料,這裡的水流並不迅猛,反而像是自己建起了四堵水牆,推開堆疊的泥炭,為人留下降落的空間。
他身段窄,縮著肩膀能恰好進水裡,上頭嘰嘰喳喳爭執許久,一道柔軟的細身子跟著沉落下來,灶房的小娘子一邊揪著韁繩一邊換氣,還有空閒朝著述問風吼:「你說我為什麼會鳧水,為什麼?你那垃圾小舟,連個鍋都載不動!」
繩索被她扯得一動一動,細瘦的肩膀沒受到什麼阻礙,她比周檀離水面近一點,等著上頭繼續從一堆人裡面拉出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