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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望舒盯著那掀開的被褥,微微地皺起了眉。
這兩日回京,和發病的君王相處,不知怎麼的,或許是當年的少年長大了,總有種不安的直覺。
無論洛信原怎麼說,她不肯點頭。
徑直走到東邊靠窗那處軟榻,把備好的一床新被褥開啟,躺了進去。
「我在殿內陪你,相隔不過幾尺,你說話我聽著。睡吧,信原。」
她抬手關窗,遮蔽了窗外透進的微弱星光。
眼前一片黑暗。
耳邊除了風吹過庭院的聲音,就只有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梅望舒這些天千里奔赴京城,舟車勞頓,心又時刻緊繃著,疲憊得很。剛躺下不久,呼吸便平緩起來,眼看就要進入夢鄉。
耳邊模糊地聽到了說話聲音。
「剛才那個噩夢……」
洛信原在黑暗中開了口,「若是真的,雪卿辭官走了,會不會從此在家鄉惱我,恨我,再也不願理睬我。」
梅望舒在半夢半醒間,回話都帶了慵懶鼻音,「怎麼會呢。縱然有惱恨,也是一時的。」
她在黑暗裡迷迷糊糊地道,「不會長久。」
「真的?」龍床上的人不信,」你又哄我。」
梅望舒閉著眼,聲音含糊,帶著明顯的睡意,「當然是真的。這麼多年的情分在……」
「惦記著這麼多年的情分,」對面沉默了許久,「那,雪卿為何會死呢。」
「當然是……」身份存疑,不得不死。
脫口而出的話說出三個字,梅望舒從半夢半醒間驚醒了一瞬,頓了頓,「一個噩夢罷了。何必當真。」
龍床裡久久地沉默了。
洛信原在黑暗裡睜著眼,反反覆覆地咀嚼著剛才對方脫口而出、卻又被臨時嚥下的那句『當然是……』
他想起了去年臘月裡,她和她葉老師私下說話,提起的那句『功成身退』。
若他沒有猜錯的話,她未出口的那句話,或許應該是——
當然是,以女子之身,入京為官,功成身退,歸鄉而去,將假身份葬入棺中。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洛信原入了魔怔一般,反反覆覆地想:
梅雪卿入京十年,究竟是為了報效家國,為了匡扶皇室,為了她梅家,還是……為了他洛信原。
「雪卿。」他在黑暗裡出聲,聲音裡不自覺地帶出一絲隱忍壓抑。
「你當年入京時……」
靠窗軟榻的方向傳來了沉沉的呼吸聲。
鼻息均勻悠長,顯然是睡得沉了。
洛信原一怔,沒有問出口的後半截話停在了喉嚨裡。
他摸黑起了身,將桌上熄滅的那隻殘燭點亮,借著那點微弱燭光,走近軟榻邊,低頭看去。
軟榻上的人側臥著,果然已經沉沉入睡。
濃長的睫毛安靜地闔著,秀氣的鼻樑在燭光下拉出一片陰影,遮蓋住了半張白玉般的容顏。
顯然是近日累得狠了,眼下泛起不明顯的青色。
洛信原舉著殘燭,凝望著眼前的恬靜睡顏,看得出了神。
直到一滴滾燙的燭淚滴在他手上,他才驀然回過神來。
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地點在那嫣紅微翹的唇珠上。
不輕不重地按了按。
殘燭躍動的微光閃了閃,熄滅了。
洛信原把那點殘燭放回桌上,走回來,在黑暗裡安靜地站在軟榻邊。
分明什麼動作也沒有,呼吸深重,胸膛起伏,卻好像已經經歷了無盡的掙扎。
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般,緩慢地俯下身去,極輕地貼在那柔軟唇瓣上。
帶著親暱眷戀,細微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