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第1/2 頁)
三十年光陰倏忽而已,到了這個年紀,除了解知文,他竟再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知心朋友。
腦子裡忽然閃過許紹清的臉,或許…他也算是一個能說的上話的吧。
念及此,他驚了一下。
怎麼想起他來了…
他晃晃頭,不再想些其他的事情。
夜裡泛著的涼,攀著衣服縫隙鑽到心裡,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從一層繞過去,左手邊的屋子裡面男賓女賓在跳舞,另外的廳裡有角兒在唱戲,喜氣洋洋,婚禮就是這樣,把全天下的熱鬧都聚到一處來,來渲染出平安喜樂的氣氛,以期待著未來的日子,也能如此。
喝的半醉的客人,失了才來時的儀態,走路開始歪歪扭扭。衣衫革履的企業家,幾杯黃湯入喉,也走向了女賓,半摟著調笑著退場。
何聿秀帶著滿袖甲板上的冷風,從那寂靜而寒冷的江上,擠進喧鬧且夾裹著熱流的人間。
頭上昏沉,兩腿如灌了鉛,周遭全是陌生而洋溢著喜樂的臉,何聿秀借步走過。
「這任家真是好大的排場…」
「哎呀,可不是嘛,我看著那臺上的唱的就很好…」
熟悉的聲音。
何聿秀稍稍扭頭一瞧,看見了從裡頭出來的人,不是他認臉認得厲害,實在是程先鶴這人,實在叫人忘不掉。
程先鶴穿得很斯文,興許是怕冷,頭上戴了頂氈帽。他靠在門口同人相談甚歡,臉上帶著笑,看樣子心情很是愉快。
不想和他多做糾纏,何聿秀同他擦肩而過,反倒聽見那程先鶴,不明意味地冷哼了一聲。不知是對他還是對誰,他也懶得回頭看,揉了揉後頸,回了房。
原以為很快就能睡著,沒想到翻來覆去很久,卻始終難眠。
情不自禁回憶起這些年的日子,大部分時候是快樂的,偶爾有些寂寞的時候,也被他有意無意的遺忘了,好像忘記了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一樣。今晚的杭風玉,讓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在學校的日子。
那些曾經肆意跑馬,舉杯望月,張狂得誰也不放在眼裡的日子。
斗酒試畫,墨水當做酒水,灑向如同雪野一般的紙,手指攏如驟風,幾點墨苔,就這麼輕易地醉倒了年少,年少時期兩三好友,曾以為此生難得,如今也只是變成了磅礴山野之中的點景人物,還是恨不得抹消的那筆。趁著酒意說出來的胡話,曾經聊的是肝膽相照,現在說的是獨過陽關。
道分兩條,但到底這路,還是自己走了去,無有旁人能決斷。
本以為能倒頭就睡,結果翻來覆去,肉體和靈魂彷彿分開了一樣。身上是疲累的的,腦子裡卻如同走馬燈一一樣,過去的事情輪番顯現。想記起的不想記起的,一下子全都翻湧了上來。屋子裡獨他一人,婚禮的喜氣,在關門的那一瞬,似乎就被隔絕在了外面。
如同一把火落盡了水裡,無盡的黑煙,頓時從那窄口,爭相恐後地冒出來。
太難捱的感覺。
索性不睡了。
他披上衣服,又踱著步子下去。
下去端了杯酒,他又踱到了甲板上,甲板上空蕩蕩,大家該是都回去休息了。江面上的風,開始砭人肌骨起來,好歹幾口酒入腹,周身又暖和起來。
他剛才醉有五分,如今已醉到八分了。眼神已經不甚清明,饒是帶著副眼鏡,卻連那頭頂的半彎月,也看不太清,只覺得抬頭望去那彎月,像極了被拉長的燈芯。
最後一口酒入腹,他酒杯一甩,整個人癱在船上,宛如一個死人,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聽到了一道踉蹌的腳步聲,迷迷糊糊睜眼一看,不太真切的一個人影,身材體量,像是那杭風玉,但到底是不是,他已經看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