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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風聲後姜肇鴻定然第一個不贊同,和趙鳳珊一起上石川書齋來勸說佩芷回家,若是不願意繼續住在姜家大宅,再給她在租界置辦一處園子也可。
佩芷不傻,直白戳穿姜肇鴻,她想姜肇鴻怕是恨不得給她頒個牌坊,讓她下半輩子都鎖在個四四方方的小院子裡最好。別像表姐趙巧容那樣,丟人丟得滿天津衛都知道。甚至如果早知今日,當初大抵會把她掐死在孃胎裡。
她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趙鳳珊又氣又傷,姜肇鴻卻心平氣和,想必是近幾個月為佩芷的事兒耗空了心神,又發現佩芷徹底不在他的控制之內了,不得不接受這種現實的落差。
他當初逼著佩芷和佟璟元結婚,為的是她今後能好好相夫教子過日子,絕不是為了看到她今日徹底向他這個父親拔劍。
佩芷不領他這個情,姜肇鴻才意識到,當初發現佟璟元對佩芷動手,他勸佩芷隱忍,只這麼一樁事,就讓她徹底對他這個父親灰心了。
姜肇鴻勸不動她,如今決定採用的其實是和當初逼她成婚一樣的方式,姑且可以歸納到「恐嚇」一類。
夫妻二人坐上回姜府的汽車,姜肇鴻對趙鳳珊說:「她曾在國民飯店住了一個月,搬到吉祥衚衕也已有兩月?想必口袋裡的錢不日便會見底,你回去告訴伯昀和仲昀,發電報到上海給叔昀,誰也不準救濟她。看她能堅持多久,受了苦就知道回家找爹孃了。」
趙鳳珊含淚答應,為了佩芷能早日回家,也只能這樣了。
正如姜肇鴻預料的那樣,佩芷手頭的錢確實不多了。剛從佟府出來她住國民飯店,吃穿用度一如往常,後來也是發覺手頭緊了,才想到搬去石川書齋。她不會做飯,一日三餐都要在外面吃,過去大手大腳的作風沒改,錢漏得自然快。
若是光吃飯還好,恰趕上換季,以前每逢換季她是必裁七八套新衣裳添置衣櫃的,往往料子還選多了,堆在姜府的庫房裡,多年不曾動過。
如今手頭不寬裕,這年春天她只有一件新旗袍,便是參加傅棠和袁小真婚禮那日穿的,也不是最緊俏的料子,姑且入她的眼。
佩芷便開始提筆寫稿,賣字賺錢。當初鬧離婚的時候跟《津藝報》的李主編建立了良好的關係,《津藝報》主談藝術,傳統的京昆戲曲、新式的舞劇話劇,相關的文評都可以投稿,還有長篇和短篇小說連載板塊。
佩芷每週供一篇戲曲評論的專欄稿,另外以前在《北洋畫報》連載的長篇小說也開始在《津藝報》恢復連載,《津藝報》如今在天津的小姐太太圈子裡行情不錯,她也姑且可以混個溫飽。
日子水平雖不如在姜家的時候,但外面的空氣是自在的,關在金籠子裡的鳥兒未必如外人看來那麼幸福。
孟月泠看出她生活拮据了不少,她慣用軟筆,墨一向是最上乘的桐油徽墨,如今換成了最普通的炭墨,他曾無意瞥見過她用毛筆戳著不合心意的墨水暗自較勁。
過去她洗澡要用外國香皂,石川書齋剩的那塊用完了之後,她只能買一塊便宜的國產香皂,或許應該叫肥皂,因為一點兒香味也沒有。
諸如此類的用度上打折扣的事兒不少,孟月泠默默地把她原來慣用的東西都買了回來,佩芷卻放在了櫃子裡閒置。
直到那月月末,她發現自己在登瀛樓掛的帳也被結了,鐵定跑不出孟月泠。
她像是憋悶了許久,晚上等他散了戲回來就跟他在院子裡找架吵:「我圖方便,一向是月末到登瀛樓去結帳的,不是給不起,誰讓你手快付這個錢了!」
她語氣不好,孟月泠卻絲毫不惱,平靜地說:「我平日不能陪你吃飯,給你結個帳不行?」
佩芷說:「不行!我不要花你的錢,我要是靠你養著,跟那些靠男人養著的太太們有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