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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公館的下人便引著她去了秦眠香的臥房,推開門的瞬間,佩芷發現屋子裡黑沉沉的,窗簾緊閉,她從外面來,還能清晰地聞到裡面有一股久不通風的悶堵。
佩芷進去後,秦眠香剛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下人開啟了床頭的琺瑯琉璃檯燈,照亮一塊光明,檯燈上的墜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秦眠香額間包著個暗紅色的布纏頭,面色呈現出一種虛弱的灰白色,眼神也沒了往日的光。
看到佩芷走近,邀她坐在床邊的綠絲絨椅子上,低聲說:「你來了。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告訴師兄了沒有?你不辭而別,急瘋了他。」
佩芷不答反問:「你怎麼了?我看報紙上說你們不是沒事嗎?」
秦眠香瘦了不少,胳膊空蕩蕩地掛在襯衫式睡衣的袖管裡,聞言向上擼起了袖子,直擼到上臂。佩芷看到上面纏著的紗布,問道:「你中彈了?」
秦眠香搖了搖頭:「擦傷而已,子彈擦著我的胳膊過去,沒什麼大礙。」
佩芷看著她頭頂的纏頭:「那你是怎麼了?臥床這麼久?外面的戲迷都掛念你。」
秦眠香笑得蒼涼:「我與他一起遇襲,子彈打過來,他竟然把我扯到身前,幸虧那一槍打偏了,否則你現在已經見不到我了。至於這個,頭疼的老毛病了,唱戲久了心臟都有些問題,我不知道怎麼的,近兩年開始頭疼。」
佩芷只覺得背後發冷,沒想到韓壽亭會做出這種事,他平日裡待秦眠香那麼好,真到了裉節兒上竟還是先顧自己,推女人幫自己挨槍子兒。
沉默了許久,佩芷才幹巴巴地開口:「許是……許是你憂慮太多……」
秦眠香笑了笑,反倒過來安慰佩芷:「事情過去一個多月,我早已經看開了。」
佩芷則問:「你既看開了,何不離開他,又不是養活不了自己,非要靠他。」
秦眠香搖頭:「佩芷,你不懂。我說句不中聽的,你這樣出身的小姐,是不缺寵愛的。」
佩芷確實不懂,不懂這其中的關係,皺眉疑惑地看著秦眠香。
秦眠香同樣看著佩芷,佩芷穿了件素色壓花布旗袍,長發編成了條長辮子垂在腦後,她從佩芷的眼神裡看到了一些過去沒有的沉澱,她知道佩芷出走這半年裡一定經歷了不少。
可不論如何,一個人的出身影響著一個人的一生,佩芷眼裡仍舊有著那麼一絲純粹的天真,不知她這種在泥坑裡爬出來的人究竟經歷過什麼。
秦眠香挪開了目光,不再與佩芷對視,像是在看著屋子裡黑暗的角落,緩緩開口:「我,我這一生不到三十載,我其實別無所求,只想有個人來愛我。」
佩芷一愣,秦眠香眼眶裡蓄著的淚水已經落下了。佩芷遞過自己的手帕給她擦眼淚,她並未大哭,只是淚沒斷過。
「我跟了壽亭五年,他過去的風流事不必說,可這五年間,他沒有過別的女人。為我花盡了心思,甚至肯去學戲,我以為我這一生終於要靠岸了,我恨啊……」
佩芷作為旁觀者看這件事,低聲說道:「他未必不愛你,只是比起你,他還是更在乎自己。」
秦眠香蒼涼一笑:「是啊。你說我怎麼不死在那天呢?真為他擋槍死了,他會記我一輩子罷?」
佩芷說:「你別說渾話,不值當。」
「我何嘗不知道不值當?可我沒辦法了,我累了。」
她平日裡爭榮誇耀的心思到如今全都沒了,碎成了煙塵,不必風吹便散得乾淨。
她這一生遇到四個男人,韓壽亭是摯愛,相伴相知最久。韓壽亭之前她曾戀上過一個燈具公司的小開,陳三少爺,相戀之後他才知道她過去的事兒,尤其是她怎麼從北平到上海來的。起初陳三少爺說不嫌棄她,後來陳家老爺夫人不知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