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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談到哥特式、文藝復興式和垂直式的建築,也談到早期英格蘭和諾曼底的式樣。這些話都深深打動了她的心。
“你曾經到過南井嗎?”他說,“我今天中午十二點在那邊教堂墓園的飯店裡吃過飯。那裡的鐘能奏出一首讚美詩。
“啊,那可真是一座非常漂亮的教堂,南井教堂,顯得特別沉重。它有一些沉重的圓形的拱門,拱門不高,下面是粗大的立柱。實在是太宏偉了,那一排排的拱門。
“那裡也有一個牧師休息室———漂亮極了。可是我最喜歡那個教堂的主體結構———還有那北面的廊子———”
那天下午,他一直十分激動,自以為非常了不起。一股火焰在他的四周燃燒,使得他目前的經歷充滿激情,閃閃發光,在那火光中顯得是那樣真實。
他叔叔的眼裡閃著光,靜聽著,多少有點激動。他嬸子低下她黑色的臉,也多少有點激動,她當然還知道一些別的情況。安娜可純粹做了他的俘虜。
那天夜晚,他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住處去,他的眼睛裡閃著光,他的臉在黑暗中也閃出某種光彩,彷彿他剛剛參加了一次事關重大的熱情的幽會。
那火在燃燒,他彷彿裡外都一片通明,他的心簡直和太陽一樣了。他對他的不可知的生活,對他的自我,都感到無限歡欣。他隨時都準備再回到沼澤農莊上去。
安娜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總希望他來。她在他身上找到了逃避之所。透過他,她破除了她過去經歷的藩籬:他是牆上的一個洞孔,透過它,她看到了外在世界的強烈的陽光。
他來了。有時候來,但不很經常,他一來就開始談講,於是就又出現了使一切都呈現在它面前的離奇而遙遠的現實。有時候,他談到他父親,他對他父親所抱有的強烈的仇恨簡直是近於愛情了,也談到他母親,他對他母親的愛已強烈得近於仇恨,或者是一種反抗情緒。他講話非常笨拙,很多話他都說得不清不楚。可是他有一副非常動聽的嗓子,這嗓子能使那姑娘的靈魂震動,能夠使她完全進入他的感情。有時候他的聲音熱情、急躁,有時候它又顯得十分奇怪,簡直像貓叫一樣,有時候它顯得吞吞吐吐,不知道怎麼說下去,有時候中間又夾雜著幾聲輕笑。安娜已經完全聽他擺佈了。她喜歡在她聽他講話時那傳遍全身的熱辣辣的感覺。他媽媽和爸爸,在她的生活中變成了兩個很不一般的人。
接連幾個星期,這青年經常跑來,他們家每次都高興地接待他。他坐在他們中間,黑色的臉上閃著光,一張大嘴總掛著某種譏誚和嘲弄的神態,有時也咧開嘴唇輕輕笑一笑,他的眼睛總是像鳥的眼睛一樣閃著光,完全沒有深度。誰也弄不清楚這小夥子是怎麼回事,布蘭文苦惱地想著。他很像一隻微笑著的小公貓,什麼時候想來就來了,從來不考慮別人怎麼想。
起初,這個年輕人講話的時候總是看著湯姆·布蘭文;接著他又改而看著他的嬸嬸,希望得到她的讚賞,因為他認為她的讚賞比他叔叔的讚賞更有價值;到後來,他就轉而看著安娜,因為只有從她那裡,他才能得到他所需要的東西,那是他從那兩個老人那裡無法得到的。
因而這兩個年輕人先是一直圍繞著兩個年紀較大的人,轉而慢慢地建立了自己的獨立王國。有時候,湯姆·布蘭文感到很生氣。他的侄子使他感到很生氣。他感到這孩子太特別,對人缺乏誠意。他也有一個很強烈的性格,可是太抽象,彷彿離開他獨立存在,像一隻貓的性格一樣。一隻貓,當它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就在它身邊痛苦不堪的時候,都可以完全不為所動,安安靜靜地躺在火爐邊的毯子上。別人的事和它毫無關係。這個青年人除了與他自己本身有關的事情之外,他還真正關心什麼呢?
布蘭文感到很苦惱。但儘管這樣,他仍很喜歡,也很尊敬他的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