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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叔您有事儘管吩咐,我一定幫忙……能做到的!」
倪佚這種凝重的神情張天逸還是頭回見,心裡七上八下,說出來的話跟著顛三倒四。
「你先坐下。」
倪佚朝他壓了壓手,等人驚魂未定地坐下,自己反倒是撐著桌面站了起來。
剛邁出第一步,張天逸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倪佚走路竟然用上了柺杖,剛邁步就讓他左邊身子朝前一歪,左腿好似完全沒了作用。
「倪叔。」他頓時又站了起來。
前天見到倪佚時還是完好之人,怎麼今日就變成了瘸子?
「你也看到了,我這身子時日無多囉!」倪佚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把人按著坐下,自己則是一屁股坐到了旁邊。
「您醫術如此了得,為何?為何會如此?」
「醫人不自醫。」倪佚只淡淡回。
昨天一早起來就發現小半邊腿沒知覺了,在此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先兆。
這不是倪佚生病所致,而是這具身體的使用期限快到了,在不違背小世界法則中,他會被逐漸排斥出這具身體。
換句話說就是……該走了!
「你莫驚慌。」倪佚還笑著安慰他:「我又不是現在就要死了!」接著就繼續說起了兩家鋪子的合作。
可倪佚無論說了多少話,張天逸好似都沒聽進去,他眼中慢慢瀰漫出自己都沒察覺的悲傷。
這世上唯一的好友也是老師的人就要永遠離開。
以後再也沒人能給他出主意;再沒人能嚴肅指出他做錯的地方;更沒人能在他快死時把他拉回來。
「天逸……」
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倪佚的臉在他眼中好似越來越遠,伴隨著低沉的聲音,眼中淚水沒忍住奔湧而出。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張天逸彎腰捂住臉,終於泣不成聲。
「別哭。」倪佚嘆了口氣,輕輕拍著他後背,聲音輕得如同劃過的羽毛:「還有六個月。」
六個月能在這個世界做些什麼事呢?倪佚不清楚。
倪子榮的長女兩歲,妻子腹中的孩子剛三個月,恐怕是看不到出生了。
而倪子彥的先進思想還停留在前世,要妻子年滿十八之後才考慮子嗣之事。
女兒侄女們隨著倪家門楣越來越高,在婆家過得都挺好,並沒什麼需要倪佚操心之事。
倪子廷與公主的婚事最終是在皇長孫同意下提上了日程,可皇家婚事繁瑣沒有個一年半載休想完成。
家裡長輩都是壽終正寢之相,只倪柱恐怕也會在這一兩年裡跟著他離開。
所以看過來看過去,這小半年裡都沒啥需要倪佚忙活的事。
他身體的異常很快就被家人看出,年長些的長輩心知肚明,此病迴天乏術。
只晚輩們抱著期望到處求醫拜佛,奢望能多留他幾年。
可惜……
倪佚說半年,果真只有半年。
半年後,他已經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只餘下清醒的思想和一顆頭還能勉強四處轉動。
倪子榮求來的太醫都不肯再用藥,只是用了些湯湯水水的吃食,勉強吊命。
倪佚任由他們折騰,每回都笑眯眯地接受安排。
直到有天,天熱得有些過分,蟬鳴響徹在整個後院中。
倪子彥下值後就直奔倪佚院子,接過小廝們的帕子幫他擦汗。
一身緋色官袍皺皺巴巴,倪子彥鬍子拉碴,邋遢得好似幾天沒有睡過覺一樣。
「我沒出汗,你先給自己擦擦吧!」倪佚歪頭躲開帕子,努努嘴示意他的額頭。
「這官袍的袖子太大,一點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