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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策自己也不想治。
他一點都不想活得更長一些。
這是令顧惜最痛苦的。
眼前的陳策已經與他從小認識的那個恣意瀟灑的景王完全不一樣了。這個人沒有被打倒,他只是接受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然後認命了,沒有希望了。
陳策猜到了自己的病情,因此顧惜沒有瞞他。他確認之後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再無其他的反應。顧惜甚至沒有看到一個苦笑。
顧惜找了很多大夫給陳策看病,陳策沒有拒絕,顧惜給他煎的藥他卻經常不肯吃,有時候明裡答應了,轉頭就自己倒掉。
顧惜已經看他看得很緊了,卻依舊無法讓一個不想治病的病人聽從醫囑。他因此與陳策發了好幾次火,卻都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陳策沉默的時候越來越多,身上的病痛也漸漸地開始發作,有時夜晚會痛得睡不著覺,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不肯好好吃藥。
顧惜發覺自己逐漸地看不透陳策在想什麼。
只知道他對自己的性命已經完全不上心了。
直到仲夏的時候,有一日大清早,剛下過雨,山裡空氣很好,顧惜本來打算帶陳策去高處看看景色,陳策卻忽然對他說——
「我想下山一趟。」
顧惜喜出望外,繼而又心生忐忑,他問陳策為何要下山。
陳策道:「太久沒見人了,每天看著你一個男人也挺膩的,我的去看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們,換換心情。」
這麼久了,陳策還是頭一次和他開玩笑,這令顧惜似乎看到了一點希望。
陳策緊接著便道:「我一個人去,你不用跟來。」
那時候陳策的身體狀況還並沒有到走不動路的地步,他有時候會自己去山裡撿柴,也能自己在方圓一二里的範圍內走一走看看風景。顧惜那一日正好約了熟識的大夫拿藥,於是和陳策一起下了山,進城之後,捏了個訣跟住陳策的行蹤,以免發生意外,便與他分開了。
陳策沒有在城中待太久,他的體力有限,僅僅兩個多時辰他便慢慢地回了山上。
顧惜回去得比陳策晚一些,他提著藥包回到山上的時候,天還亮著。
仲夏的山林綠得飽滿,他們的小院子裡有充足的空地,陳策就躺在茅屋前的藤椅上,曬著太陽。
陽光很亮,落在陳策消瘦的身上,他沒有察覺顧惜的接近,只是睜著眼,目光落在不知什麼地方。
這世界如此明亮,卻彷彿曬不到陳策的身上。顧惜看不見他眼裡的陽光。
也看不到他的輪迴。
這個念頭令顧惜手上的藥包落在了地上,驚動了出神的陳策。
陳策看向他,對他微微笑了一下。
顧惜低著頭眨了幾下眼睛,撿起藥包,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笑著走過去問他去了哪裡,玩了些什麼。
「在熟悉的街坊裡轉了轉,看到很多人,很熱鬧。」陳策道,「各人忙各人的生計,日子過得有好有壞,和以前沒有什麼分別。沒有戰亂,秩序井然。父皇是位明君。」
顧惜在他的話中沒有聽出任何判斷他情緒的資訊,無法確定這次下山是否給陳策帶來了積極或是消極的影響。
他滿腦子沉浸在方才自己的發現中。
他這半年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陳策身上看一看輪迴,就在剛才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想要探究陳策的今後,誰知讓他看見了一片空白。
凡人身上總會有輪迴留下或者預兆的各種痕跡,它們與凡人的命格交織,纏繞在生辰八字上,每個人都有來有去。在人剛出生時,上一次輪迴的印記還有些許殘留,而下一次輪迴的預兆,則在人命數將盡的時候變得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