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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
他永遠都在做幫兇。一次奪她解藥, 這一次送她赴死。沒有比他更虛偽自私的人了,一直到最後都不肯承認自己對她的愛和虧欠, 為了虛無縹緲的名聲, 為了從糾結中得以脫身,還要找更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一定是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卑劣。所以這一路上不肯與自己說一個字。
越想心中越痛, 手就越顫抖,髮絲與金冠纏繞得越來越緊,他崩潰地放棄, 把人緊緊抱進懷裡,恨不得能將這個人融進自己的骨血裡。
血肉腥氣充盈鼻端。到底需要多少血肉,才能做出一碗又一碗肉湯。
他胃部泛酸,再次不停乾嘔起來。
趙野見他嘔吐得狼狽,殘忍地勾起嘴角,繼續追問:「方才那碗湯,滋味如何?」
一邊說,一邊故意伸手要將這具屍首從胡王升懷中扯出來,道:「這麼噁心的東西,害得大人嘔吐不止,我這便命人提出去燒個乾淨。」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和戲耍胡王升,只因為覺得十分有趣。
胡王升避開趙野的手,將懷裡的人慢慢放下,心中恨意迸發,瞬間從靴中抽出匕首,速度極快地朝著趙野的咽喉處抹過去。但趙野本就一直在提防著他,所以他的速度雖快,趙野卻更快,即便躲得驚險,還是成功避開了鋒利的刀刃。
身邊的人一擁而上將胡王升制住,奪去他的匕首。
送親的將士們被誆騙著喝下了人肉做成的肉湯,又見識了帳中的慘烈景象,七尺男兒也皆眼含熱淚。只是他們早在進入營地前就被卸掉了刀劍利器,如今也都如同營帳中的俘虜,反抗不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胡王升被敵軍牢牢控制住。
趙野摸了一下下巴上的血痕,觸碰到的地方微微刺痛,表情裡看不出有惱怒之色,反而笑了。
腳下的動作卻極重極狠,抬腳碾在胡王升握過匕首的手指上。
胡王升咬緊後槽牙,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只用一雙紅得滴血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我殺過很多人。」趙野踩著他的手指,再次蹲在他面前,「他們死的時候,很多人也會用你這種眼神看我。」
「但你是大周的使者,我不會殺你,而且還需要你把竇瑜帶回去給徐月看。」
趙野站起身,輕慢地踢著地上的死屍,又將踩踏過胡王升手指的鞋底在婚服上緩緩擦過,彷彿腳下的是隻人人可食的動物,或是連生命都沒有的擺件。
壓住胡王升計程車兵們感受到他更加大力地掙紮起來,忙以膝骨死死頂著他的後背,壓得他背脊咯吱作響。
可即使這樣他還在不斷掙扎著,咬牙切齒地憤怒道:「趙野——她是你的女兒!」
趙野漫不經心:「徐月說她是,我就要承認麼?」
無論胡王升怎樣痛且不甘,也分毫奈何不得趙野。趙野最後得意又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離開了這座營帳。
他留下了這支送親隊伍中所有人的性命,將他們攆出了營地。眾人死裡逃生,卻都高興不起來。
胡王升麻木地抱著屍骨騎在馬上,渾身沾染了大片血跡,異常駭人。有將士覺得不忍,猶豫著上前來,低聲說:「大人,將……將殿下……放進車中吧。」
馬車上銅鎖已經開啟了,半掛在車門上。
竇瑜之前就被鎖在裡面。
胡王升看到後心中一澀。想著一路上竇瑜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坐在馬車裡呢?她也知道車外的人是自己吧。
「她肯定很害怕。」胡王升低低說。
將士默然。人已經死了,怎麼還能害怕呢?但也不敢再觸胡王升的黴頭,默默扯著馬韁退下了。
他們朝著奉都城的方向還沒走出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