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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只要爸還有一口氣在,你就永遠有退路。」
後來遲雪畢業出來,在醫院規培。
最初果然辛苦,每個月只有八百塊錢補貼。
遲大宇卻也從不像別人家父母,挑揀她二十來歲還賺不到錢補貼家用,反而生活上的一應用度,從來沒有短過她。
乃至於看見別家姑娘買衣服買化妝品,也每每要「攛掇」她去買、他給錢。
知道她在醫院捨不得花錢吃職工食堂,就提出給她做便當,一做就是兩年。
醫院裡的那群同事也好,附近的鄰居也罷。
這麼些年下來,就沒有不羨慕她有個好爸爸的。
是以也不怪遲雪想不通。
這樣的爸爸,對她掏心掏肺的爸爸。
她茫茫然看向天花板——心說怎麼就忽然一夜之間,不是自己的親爸爸了呢?
記憶裡最疼愛她、懂她包容她、臨死時還覺得對不起她的媽媽,怎麼就變成了今天醫院裡張牙舞爪怪她不該出生,後悔生下她的媽媽了呢?
遲大宇沉默良久,不敢看她。
末了,卻也只是低頭,從茶几抽屜裡掏出一包雙葉,捻出一根點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女兒面前抽菸。
但似乎不借著尼古丁的勁頭,有些實話就實在說不出來。他憂愁的臉,唯有隱在煙霧之下。
一口煙撥出去。
塵封多年的真相亦終於傾吐出來:
「第一回 見到黃玉,是二十幾年前了。」
他說。
「那時候冬天過了半,正是最冷的時候。她孤兒寡母、流浪到附近,說是被老公趕出來的。平時我記得偶爾看到她、就穿一單衣一個薄外套,也不換,一個人住在你舅舅那個招待所裡。除了買點幾塊錢的快餐,也不下樓。」
「所以沒人跟她私下裡說過話,我和你媽,也是到後來她帶著你到診所看病,才知道她那麼皮包骨頭的一個女人,手裡抱著你一個,肚子裡竟然還懷著一個——真的,看著都挺可憐的。後來麻仔生下來先天不足,應該也和她這個時候營養不足關係很大。」
他回憶著遙遠的往事。
臉上的表情時而困惑,時而懷念。
最後,卻又突然做了個抱小孩的手勢,低下頭。
「但我到現在其實都還記得,小雪,」遲大宇說,「那天黃玉帶你來開藥,說小孩感冒了。你媽媽掀開襁褓一看,喲……你當時嘬著根手指,臉凍得通紅,但瞧著手腳都是白白淨淨的,真像童話故事裡那『白雪公主』似的。一看見她、也不哭,反而咧開嘴就笑了。你媽當時也沒說什麼。」
「是後來才跟我說,就那一眼。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差點眼淚就下來了。」
遲母從此動了惻隱之心。
後來便經常找機會,給招待所裡的黃玉送點營養品、送點閒置的衣服之類的。
黃玉隨後不知從哪打聽到了遲母的「底細」。
有天夜裡,便突然找上門來,開門見山說她準備要改嫁。
又說肚子裡這個已經讓男方有點接受不了,如果再多個女孩,恐怕更是難說。指不定以後生孩子都要被計生辦帶走打掉。於是提議遲家父母如果願意,不如抱了她這個女兒去「養老」。
「我一世都不會再認她了,以後這就是你家的女兒。」
黃玉那時對他們說:「而且她也好養活,吃不飽都不哭不鬧的。要是實在沒有奶喝,給點米湯就行——餓不死就行。你們是好心人,留她一條命,也算是積福積德吧。」
說罷。
把女兒和據說是「女兒父親」留下的一本筆記交給遲母后。
她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