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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嘆道:「她終歸只是個奴婢,你這般抬舉,日後若主母進了府,也不知是福還是禍。」又道,「二郎啊,聽老奴一句勸,既然走丟了,便當她沒了吧,現下你不習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跟了你這麼些年,待時日長久些,自然就淡了。」
李瑜沒有說話。
崔氏繼續道:「要怪就怪寧櫻福薄,她若有這個福氣,當初在袁家打算把她送還回來的時候她就會乖乖回來了。可是她沒有,鬧了一場,可見那時候她就沒打算回秦王府,是死了心的。
「如今她流落在外,冒著逃奴喪命的風險奔波也不願求助。
「一個心不在你身上的女郎,你若是把她找了回來,只會兩看相厭。更何況她還只是個奴婢,先不說你能抬舉她到何種程度,日後主母進府終究是個事兒。
「依老奴之見,她既然選擇離開,就讓她走得乾淨。你就當沒了這個人,別總把心思惦記到她身上,反而因此壞了自己的前程。
「二郎你總得明白一件事,你是世家子弟,是主。寧櫻是奴,是僕。縱是你再抬舉,難不成還能把她扶成正妻不成?
「這是會遭全京城恥笑,戳脊梁骨的。老王妃定然容不下你這般胡作非為,到時候為難的還不是你自己。
「咱們退一萬步,你把她抬成侍妾,她當初既然選擇做逃奴可見骨子裡是有心氣兒的,原本就死了心沒打算回來,這樣生生禁錮鬧得兩看相厭,最後你疲了她也倦了,傷人又傷己,何必如此?」
這番現實的言語字字如針,深深地扎到李瑜的心坎上,不知是何滋味。
是啊,他是主,她是僕。
他們之間橫跨著一條天塹鴻溝,沒有人能跨越那條鴻溝。
他是世家子弟,背負著家族榮耀,未來與他匹配的將是高門貴族的世家貴女。
而寧櫻,卑賤如螻蟻,是一個低到了塵埃裡的女人。
他願意扶持她,抬舉她,可是能抬舉到哪個地步呢?
就算最後找到她,他是否有為她與整個時代背景做抗爭,被全京城恥笑,被暗地裡戳脊梁骨的孤勇?
那需要巨大的勇氣,需要他背棄這個時代賦予他的特權義無反顧走向那個女人,那個僅僅只是奴籍身份的女人。
李瑜猶豫了。
他喜歡寧櫻固然不假,可究竟喜歡到何種程度,能為她付出到哪種程度?
他一時也很茫然。
屏風後久久沒有回應,可見是聽了進去。
崔氏嘆了口氣,她對寧櫻的印象是不錯的,覺得那孩子處事穩重,從不恃寵而驕,只是遺憾身份低了。
「寧櫻固然不錯,怎奈奴籍身份,且沒有家世背景,可以說算得上一個孤女。縱是你喜歡,她也不能與你匹配,你們之間雲泥之別。二郎啊,你打小就冷靜自持,很有主見,你與寧櫻的這段緣分,只能是有緣無分。」
這話再次擊到李瑜的心坎上,他沉默了許久,才沙啞道:「她是孤女,在外無依無靠,能漂泊到哪裡?」
「唉,既然她當初選擇了要做逃奴,就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命運。你也曾說過,她是一個處事穩重的女郎,頗有幾分小聰明,能做出這番決定,可見是想清楚了的。」
李瑜仰頭望著屋頂陷入了沉思。
崔氏繼續勸道:「放了她吧,也放過你自己,她走她的獨木橋,你走你的陽光道,你精心養了她六年,也不算虧待她了。」
李瑜不痛快道:「我想找到她,想問問她當初為何不願回秦王府。」
崔氏無奈道:「你這又何苦?」
李瑜似乎覺得疲憊,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你莫要再勸了,我心裡頭不痛快,不甘心。」
怕惹得他不快,崔氏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