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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那天開會時我去了,我跟我丈夫一個廠,我在場,是選什麼革委會的大會吧,好 像是的。他們打他時候我不敢看,也看不見。當時我心跳的呀,我就出去了,走出會場了, 想回家,想走,到哪兒都行,不想呆,也呆不下去了。可我一出門就看見一個人,就是革委 會那女的,主任,她盯著我,不讓我出去,所以我知道,連著後來的事,我知道他們是串通 一氣兒的,有預謀的。等我回家時有個鄰居告訴我,剛頭兒你們廠押著你愛人回來一趟,他 出車禍了吧?我到屋去一看,也全是血,那些血啊……其實後來我想,他要是那次沒抓走,還在廠裡的話,後來的清理階級隊伍之類的運動也 得給揪出來;我想了,那說不定更倒黴,恐伯不打死也得打殘了。這些人目的不達到是不會 算完的,丈夫:我的事到了七0年就全搞清了。我出身是工人,不是什麼資本家,也夠不上現行 反革命。可駐軍和革委會那幫整人的人,他們不肯認錯啊!為了維護革委會的聲譽,不給平 反。再說駐軍那姓&tis;的小子,他的個人目的還沒達到呢,他想娶我老婆。監獄當然也不管 了。那會兒監獄就像倉庫,不拿我們當活人,像取貨提貨一樣。管我們監獄的那人就說,我 不管你們出來進去,只要拿提貨單來,我就放人;沒單子,你就在這兒呆著。他就這麼說 的。我活活就在這裡邊呆了十年。等我出來時,我妹妹看著兩張《判決書》說,他憑這兩張 紙,就把人活拆騰半死。就這麼兩張紙啊!我帶來了,您看這判決書寫得多潦糙,這字,您 看,隨便一劃啦,真不如倉庫提貨單認真呢。管監獄的人說,&ldo;我們嘛也不管,只管進出, 你們少找麻煩,誰要是不想活了,就自殺。我連份檢查也不用寫,你們誰愛死就死,我不 管。&rdo;
我申訴了二十多次,也沒人理我。出來之後,要回廠工作,革委會主任說了,他要回 來,先把他腿打斷了再說。就楞不肯收,我借錢也不給。沒工作沒工資,又地震沒房子,我 們房子早讓他們霸佔了,那時叫&ldo;壓縮&rdo;。這種事都是街道積極分子乾的。有問題的人房子 都得壓縮。騰出房來,他們搬進去。我結婚是兩間,楞叫我老婆搬出來,另給一間小破屋。 地震時又壞了。我放出來算落實,心氣兒還挺高,大年三十中午去找房管站管房子的,房管 站那夥人,真油。我一說,他說我不是管落實的,管落實的今天休息沒來。隔些日子再去, 還這套。後來才知道,就是他管落實。到今天也沒解決,這就別說啦。落實能落到我們這小 老百姓頭上?頂多落在名人、領導幹部頭上。他們是門麵人,對吧!
妻子:我還記得那是生孩子後五十三天,因為產假只有五十六天,馬上要上班了,孩子 病了,是冬天,因為屋裡實在太冷啦,得了肺炎。我才二十歲,沒弄過小孩啊,不懂啊,這 晚上他一夜都沒鬧過,我還覺得他很乖呢;其實那一夜他已經沒勁兒再鬧啦。第二天我一看 嘴青了,得去看病啊!可我沒錢,沒錢看病,又不好跟別人借,鄰居也不大敢和我們這樣的 家打交道。我當時真覺得孩子沒救了,活不了了,急得沒轍,繪我婆婆打電話。正好&ldo;最新 指示&rdo;來了,全市都不上班,大遊行,那會兒不都那樣嗎,一遊行就排了大隊滿街裡定,車 都不通了。我婆婆接了電話後就來了,走了整整大半天,好幾個小時啊,就繪耽誤了;她來 之後才送到兒童醫院搶救過來。那會兒真是一毛錢也沒有啊。記得還是大肚子那會兒,我到 他媽媽家去,來回也總是走的啊,那麼遠路,一走幾小時,可就沒錢,沒錢坐車啊,有了錢 也捨不得花。
我丈夫關進去以後,先是在拘留所,我整天提心弔膽,生怕他性子直,再頂撞了誰,怕 公判大會給他重判,繪他發配到遠處去。他要就在市裡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