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第1/2 頁)
別說張大太太有點發愣,就是邢夫人自己也是不敢置信——她這個填房,對張家來說不是仇人, 也到不了讓人家當成一家人的地步:人家好好的閨女已經去了,你還活得好好的,住著人家閨女的房、睡著人家閨女的床、聽人家閨女的孩子叫你母親祖母。
張大太太和婆婆生活了快三十年,知道這個婆婆看似柔弱, 最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就是自己的公公也讓她三分,只為她見事分明, 處事公允。既然她說邢夫人是自己的妹妹,那就是自己的妹妹,只當老爺多出了弟弟,自己多出個弟妹好了。快步上前攙住邢夫人:「好妹妹, 第一次來家裡,禮數忒周全了。」
張老太太撫弄著巧姐兒:「看巧姐兒就知道,你對她必是盡心盡意的。」又想起賈赦曾說過,這些年沒給邢氏一個孩子,心又軟和一點:「赦兒是個直性子,想你也受了些委屈。不過他這個人是人對他好一分,他對人好十分的,你一心待他,他也不會負你。」
邢夫人想說您老說的是誰,我不認識。可賈赦正在虎視眈眈,哪兒敢說出來,就好說:「老太太說的是,老爺這些年並未委屈我。」張老太太如何看不出她的勉強,更想起當年賈赦對自己閨女千依百順,想來邢氏是半點也沒得過,只能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對邢夫人越發有了點憐惜。
因道:「他就是一個倔種,你再降不住他。今後這裡也是你的孃家,他不好你儘管告訴我,我來治他。」
邢夫人雖然有些愚鈍,誰對她真心還是分明的,又聽張老太太對賈赦的疼愛與親暱,在賈母那裡也是沒有的,加之近些天很得了四個嬤嬤的提點,也笑著說:「我父母去的早,想個長輩疼愛也不可得。如今得了老太太的眼,也有孃家走動不說,今後老爺再欺侮我,也有人給我撐腰了。」張老太太和張大太太都說很是這個理。
賈赦委屈道:「母親有了新人就忘了我這個舊人了。再看了這兩個,我怕是連站的地方都沒了。」讓迎春與賈琮拜見外祖母。張老太太一面想著若是自己閨女帶著兒女歸省該多好,一面又想著這邢氏倒沒那些陰私手段,賈璉能平安長大,巧姐兒也與她親近,是個不藏奸的。
一時淚也不是,笑也不是。張大太太是個周全人,忙讓人送上見面禮,又告訴身邊的婆子:「去把人叫來。」
片刻功夫,一個白髮婆子進來,青色綢衣平平展展,頭上只一根銀簪,全不與賈家婆子媳婦金銀滿頭相象。低頭見禮後只等吩咐,並不似賈府下人一樣自己上趕著巴結。
張大太太道:「你且看看這位姑娘。」這時婆子才抬頭,順張大太太的話看向迎春,嘴不能自己的哆嗦起來。張大太太道:「這是青鸞的女兒。」原來這婆子正是迎春生母的娘,她自賈璉生母去後就再沒見過女兒,只聽說青鸞難產去的,生了一個女兒。她也曾想過不知女兒的孩子在那府過得好不好,可主家都已經和那府不再來往,張氏原本的陪房早就讓賈母和王夫人用各種藉口打發了,她又向誰打聽去?
迎春再不想還能見到自己生母的家人,對張老太太感激得不得了,對著那婆子就福了一福,引得那婆子還禮不迭:「可使不得,姑娘折殺老婆子了。」張老太太說:「這是你們第一次見,你就是受她一個禮也是該的。我是受過這個苦的,你且領姑娘去說些體己話。」早有張大太太安排了人,引二人到偏廳去了。
不說張老太太與邢夫人那裡一個有意示好,一個著意奉承相談甚歡。只說迎春與那婆子到偏廳後,那婆子才抬頭仔細看著迎春,彷彿要把迎春印到腦子裡一樣,好半天才說了一句:「姑娘這些年受苦了吧?」
迎春心裡一時熱一時冷,聽了這話只問:「家裡就只有、只有你一個人嗎?」婆子這才想起迎春對自己親娘幾乎一無所知,小心拉住迎春的手,一長一短地告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