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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白皙卻布滿厚繭的肉手擋住了酒盞,少年側首,桃花眼中又浮上兩分薄怒。
「這樣喝酒傷身,且等等,待奴婢下去叫兩碟小菜來。」
當年阿爹也是這樣,落第後作了行商,每次遇事便是痛飲,以至於後來不惑剛過便辭世而去。
她的面容還是那樣醜胖,可那種發自內心的憂慮神色不似作偽,看得楚山潯熄了怒火,心口一暖。
少年垂首想了想,薄唇一勾,挑眉命令:「你陪我一道喝。」
福桃兒想了想,點頭應了。怕他反悔,趕忙把兩壺酒都端了下去。她找掌櫃的又重打了兩壺,一壺仍是竹葉青,一壺則是清水。又要了一碟花生米,兩個素菜,三兩牛羊肉雜拌。
「不必站著了,你也坐。」
兩個便在窗前的琴臺上相對坐了。
楚山潯仍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酒,偶爾勉為其難地吃兩口肉菜。福桃兒則是裝模作樣地喝那清水,很快將一盤花生米吃了乾淨。
「自從母親走了,若非有祖母,我在那府裡就是個外人。」
少年的酒量竟出奇得好,又是半壺過了,才有三兩分緋色爬上他秀雅如瓷的臉。他目光悠長,對著個丫鬟也就拉開了話匣子。
原來他母親是繼室,雖也是官宦貴女,家中世代書香清貴,卻是人丁凋落。
從4歲上母親病逝,楚山潯備受冷落壓制,甚至被一個不相熟的胖奶母責罵欺負。那時候連衣食用度都縮減的不夠了,雲夫人剛從姨娘特赦了誥命,難免也是揚眉吐氣得意忘形,對個奶娃娃的困境那才懶怠去管呢。
若非他庶二姐玉嫻看不過心軟,把那些刁奴欺主的事都告訴了病中的老太太,才把年幼的楚山潯從噩夢中撈了出來。
「主子年少英才,如今可是都過來了,往後的路,還長著呢。」福桃兒聽罷這一段,也是唏噓,她怎麼也想不到,堂堂世家的嫡次子,幼時竟過得比自個兒還不好。
「往後?都名落孫山了,呵,還談什麼往後。」一提起科考落榜,他眸中又染上更深的憂慮和傷痛。
「三千名士子,皆是各省最好的那茬才俊。您瞧瞧那些人,最年輕的也多是加冠了,更有那4、50的,孫兒都比您大了,不還在考嗎?」
「你拿那些庸才同本公子比!?」
他自小喪母,憑藉的就是過目不忘的斐然才氣,十一歲那年院試及第,轟動了整個平城。從那以後,便是常來嘲諷欺負他的三哥都偃旗息鼓,父親楚安和更是對他青眼相加,開始重視這個沒太多印象的幼子來。
這次來之前,他也覺著未必中的。可答卷後,那下筆有神一氣呵成的痛快,楚山潯鮮少有這種時候。他的文章造詣的確還常顯淺薄,可分辨好壞還是有本事的。作完策論的那一刻,他就篤定了自個兒一定能高中,才會有涼亭那番誇口的話。
福桃兒看他氣鼓鼓的,卻因落第透著股受傷的模樣。不知為何,便又是一句衝撞的話出了口:
「可人家寒窗幾十年,憑什麼就非要被你個小孩子比了過去。」
這話一說,她下意識地掩口,縮了脖子偷覷他。果見少年深深地凝視自己,他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眼尾處微微上翹。此刻眉角眼梢染了些殷紅,真正是好看到了極處。
被他這麼看著,她驚慌中又帶了些緊張,到底是敗下陣來,先移開了視線。
本以為斥責的話卻沒有等來,楚山潯想到放榜的那幕,好像不斷輪迴般,在狠刺他的心。
若他十三歲便中舉,再借聶世叔的人脈,延請名儒拼上半年。到年後直接上京去參加會試,到時候金榜題名,哪怕是三甲末流,也是光宗耀祖。到時風頭無兩,離家時還是秀才,回去卻成了進士,不知祖母會喜成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