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曲(第1/3 頁)
許君樂大笑,擺著手解釋,“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在一個小地方長大的,那裡的孤兒院條件不算好,我記得大人們會在月初時往一口大缸裡放滿滿一缸的米,那些米源源不斷的流進缸裡,發出一種很富足的沙沙聲。”
“可沒過幾天,米就只剩一半了,再過幾天,我在屋裡讀書時就會聽到勺子刮缸底的聲音,那種聲音聽的人心裡發慌,很空,沒底。聽到這種聲音我會好幾個小時讀不進一個字……”
他捏著杯子,語氣很淡,“那時候的我絕對想不到十幾年後我能坐在這裡吃飯,都是託你的福。”
紀蕭笙動了動手指,問:“那他們有餓著你嗎?”
許君樂搖頭,“飯還是有的吃的,只是我那個時候喂不飽,很餓,餓到不行,身體裡每一個器官都在喊餓,每時每刻都很想吃東西。”
他說著笑起來,“我印象特別深刻,有天晚上我讀汪曾祺……
許君樂轉頭看他,“你知道汪曾祺吧,他文章裡寫說江南人喜歡用薺菜包餛飩,還有涼拌薺菜。”
“看的我大半夜一直在流口水,睡不著,一直想吃的,沒辦法,於是我起床就著那段文字喝水,想象自己正在吃那些食物一樣,最後喝水喝到想吐,很難受的躺在床上閉上眼,覺得自己真像買火柴的小女孩。”
“……後來呢?”
“後來?”許君樂想了想,“後來那個時間段過去了就不怎麼想了。”
紀蕭笙抬手碰了碰他的臉,有些突兀,“我說真的,那時能收養你就好了。”
許君樂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你別做夢了,我小時候身體很差,他們都以為我活不了了,後來好不容易身體好了,我又不說話了,帶我去看醫生,打我罵我,信迷信都沒用,我就是不說話。”
“為什麼?”
許君樂聳肩,“不知道,可能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人,說的話無足輕重,索性不說了,也可能真的沒什麼好說的。”
服務員上前來撤了餐盤,上了甜點,許君樂注意到紀蕭笙從頭到尾都沒吃多少。
他趁著倒茶的空檔說:“你似乎吃的很少?”
“嗯,不太餓。”
許君樂多看了他兩眼,吹了吹杯裡的熱茶,多嘴道:“能有這麼多食物供你選擇是一種福氣。”
他看向紀蕭笙,“你是一個有福的人,不要浪費你的福氣。”
紀蕭笙點點頭,莞爾,“你說的對。”
餐廳裡開始放一首許君樂很耳熟的音樂,許君樂想了半天沒想起來,於是向上指了指空氣,問:“這是什麼曲子?”
“肖邦的《夜曲》。”紀蕭笙說,隨後又補充,“升c小調夜曲。”
“升c小調是什麼?夜曲不止一首?”許君樂說完感覺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自嘲,“看吧,我對音樂一竅不通。”
紀蕭笙只笑笑:“對啊,回去找了給你聽。”
“那這首,你會彈嗎?”
“我從小練肖邦的曲子都覺得很不順,不暢快,我總不按譜來。”
許君樂啊了一聲,“所以你不喜歡肖邦?”
紀蕭笙似乎因為不喜歡肖邦有些抱歉,他解釋說:“肖邦太有名了……”
“那你最喜歡誰?巴赫?貝多芬?李斯特?”許君樂笑起來,“天啊,再多想一個湊五個我都想不起來了。”
“已經夠了。”紀蕭笙說,“要說最喜歡,那應該是貝多芬。”
“貝多芬啊……”許君樂抬眼看他,思索,“你之前說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喜歡貝多芬也不奇怪。”
他的目光似一種帶有神性一樣輕輕掃過紀蕭笙,“你的性格里一定具有某種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