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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靜淵七七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殺了你」
羅飛丟下他和胭脂,衝到外頭,叫上寶川號所有的夥計,從平橋一路往下找。胭脂臉色惶恐地對靜淵道:「林東家,你太太沒有來這裡,她上哪裡去了?她會上哪裡去呢?」
靜淵怎麼知道呢?
她消失了,連一絲線索、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靜淵的心空空蕩蕩,連痛都不覺得了。孟家的人全部趕到林家,靜淵在一向鎮定自若的善存臉上看到一絲驚慌,他意識到自己之所以到現在還這麼鎮定,是因為他根本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恐懼絕望,什麼叫萬念俱灰,什麼叫瘋狂。
不,還沒到時候,還沒有到時候。她會回來的,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登報,懸賞,連袍哥都請了,甚至去求了雷霽,林家和孟家能想的所有辦法都想了,這一找就是半年。
民國十七年秋天的一個傍晚,玉瀾堂的傭人們看到他們的東家依舊是斯斯文文、冷冷靜靜地從六福堂回來。大半年來,即便是在尋找七七最為忙碌的時候,他也保持著斯文體面。可是這一天,他眼中終於有了一絲瘋狂,那種如野火燎原般的瘋狂。
傭人們其實心裡都明白,東家繃不住了。大奶的出走,對於他是個極大的打擊,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的打擊,只覺得東家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變成一個更加冷酷,沉默的人。
這一天有些不對勁。從靜淵一回來,所有人心裡都想:「別出事,今天一定不要出事」
靜淵回到他的臥室不久,傭人們就聽到裡面傳出乒桌球乓的聲音。
他們的東家,幾乎砸碎了臥室裡所有能砸碎的東西,拿出剪子,將被褥、床單、窗簾一一剪碎,嫌剪得不夠快,便手腳並用地撕扯。他砸了七七的那個銀櫃子,把抽屜開啟,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她的首飾、衣物、香水、胭脂水粉、玩具,全是她的東西,他一臉木然地把這堆東西扔進一個大竹筐,抱到天井中,澆上煤油,一把火點了。
傭人們被他嚇著了。黃管家和黃嬢膽戰心驚地為他收拾著一堆爛攤子。林夫人躲進了佛堂。
沒人敢跟他說話。
他倒騰完臥室,接著衝進庫房,拿起煤油欲澆到七七的嫁妝上面。黃管家和幾個壯實的小夥子把他一把拖住,黃管家打著抖,老淚縱橫跪在地上:
「東家,東家啊玉瀾堂是祖老爺留下的,您不能這樣,燒了大奶嫁妝是小,燒了這個家,您是大不孝啊東家三思啊」
靜淵臉色蒼白,冷冷地看著他,手一鬆,把煤油瓶子丟在了地上,黃管家忙撲上去用身體把那灘煤油蓋住。
靜淵愣了一會兒,推開眾人,快步走到花園,那裡種著密密的鴨拓草,早開了一片繁盛的藍花。靜淵挽起袖子,開始把一叢又一叢開滿藍花的鴨拓草連根拔起,直到雙手鮮血淋漓。
他一面拔著,一面喃喃自語,然後聲音越來越大,變成了怒吼:
「孟至衡孟至衡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懲罰我,你不原諒我你好絕啊你好絕」
他渾身顫抖,眼中是寒天徹地,是萬物不生。
「你恨我,我也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大喊著,踹著、踩著滿地的藍花,卻突然間腳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低低的秋日天空,厚厚的盆地雲層。
「七七七七……」他嘶聲喊著,是欲哭無淚的絕望,「我恨你你回來你給我回來你回來七七」
他在心中,早已喊過了千遍萬遍,可是這一次,依舊如以往的無數次一樣,白雲空過,微風輕撫,他,沒有聽到任何回答。
她聽不到,她不會聽的。
那一天清早,一個從到白沙鎮投宿的陝西商人給運豐號送去了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