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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熊文斌去市裡,境況就能比在市鋼廠好多少?
回想自己過往的人生,沈淮坐在車裡,心裡也直泛苦水。
他算是看透徹了,東華這種地方,經濟不發達,出人頭地的機會本來就少,還都被那些有背景、有權勢的人所把持,就算他再有能力,再有才華,也難有大發展的機會。
特別是別人巧奪豪取,拍馬溜順,你的潔身自好,就是最致命的錯誤。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離開市鋼廠,只是在東華這個地區,離開市鋼廠,就沒有多少能讓他發揮一技之長的地方。
東華市有幾家民營企業,看上去規模還算可以,但背地裡不見得比國有企業乾淨,這些家族企業的管理也是都給裙帶關係把持。
再一個,當時父親已經去世,而母親又重病在身,小妹年紀還小,情勢不容他離開東華,去別的地方發展——雖然在市鋼廠活得憋屈,收入相當穩定,還算能獨力將家給撐起來。
母親一年前病重逝世,他成功考上燕大經濟系的博士生。本以為這回是帶著小妹一起跳出東華這個小圈子的機會,沒想到三天前會發生意外事故。
當天是陳銘德副市長帶隊進市鋼廠,視察近年來市鋼廠最主要的技改成果,他給臨時從鍋爐房調出來充當技術講解。
就在他爬上熱電高爐,給陳銘德副市長一行人講解市鋼廠這些年來技術改造情況時,手下鏽蝕的欄杆突然折斷,叫他從二十米的高處墜落……
墜落的時間很短,他腦子一片空白,只記得在墜地前,砸到陳銘德副市長秘書的左肩,之後就意識全無。
待他醒過來時,已經躺在醫院裡,圍在他身邊的醫生,以及其他看上去認得,陌生感卻無法排除的人,都關切地看著他:「沈秘書,沈秘書,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他搞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具體的經過還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真是好險啊,那個工人幾乎是擦著陳市長的鼻子尖摔下來,沈秘書你也是命大啊:只是給擦到左肩,除了脫臼外,就是擦傷比較嚴重,需要住院觀察。」
「……市鋼廠也真該好好整頓了,這年頭摔死一兩個工人也就罷了,要是陳市長視察企業,卻給工人砸到的訊息傳出去,叫東華的官員還有臉出去。」
彷彿在那一刻,本該是孫海文的他,莫名其妙的成了副市長陳銘德的秘書沈淮……
過了許久,他才大致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墜地時,他的意識已經脫離身體,本該徹底消散,與這個世界訣別;然而變故就發生他在墜地之前,砸中陳銘德副市長秘書左肩的瞬間。
砸中左肩的衝擊力倒不算什麼,而是突然間遭遇事故受到的驚嚇,叫陳銘德的秘書在那一瞬間魂飛魄散。
如果意識是個有形的存在,在那一瞬間,陳銘德秘書的意識因強烈的驚嚇而崩解,而他的意識則鑽入陳銘德秘書的腦子裡,得以倖存。
更通俗地說,陳銘德秘書在那一刻實際上已經給嚇死了,而他則寄生在陳銘德秘書沈淮的身體裡……
沈淮的傷沒有什麼大礙,在醫院昏昏沉沉的渡過三天。今天醫院裡有一個年邁的病人逝世,其家人的哭聲叫他驚醒起來,才陡然意識到,在他寄生別人身體、在震驚及混亂中適應新的身份之時,小妹一定在為他的「意外離世」悲痛欲絕,從此也將變得孤苦無依……
沈淮驚醒過來,哪裡管得上醫生的勸阻?當即趕回市政府拿了一輛車,就往緊挨著市區東南郊的梅溪鎮趕。
沈淮就這樣的,從中午開始,親眼目睹著他的小妹在親友的幫忙下為自己舉行葬禮,將他的屍體給送往火葬場火化,又親眼看著骨灰盒給送到天寧寺塔陵園來寄存……